惡魔的俘虜(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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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泊,你沒有告訴我你家在哪里,所以我自作主張的帶你來這里散散心。“
石頡輕輕為夏泊打開車門,夏泊抬眼一看,是位于郊區的森林公園,郁郁蔥蔥的香樟樹枝節錯盤,遮天蔽日,樹下是很多未經打理的花草樹木,濃郁的植物芬芳沖擊著她的耳鼻口舌,她有一股尚且鮮活的生命力在身體里復蘇。
夏泊忍不住摸了摸肚子,”我從來沒有想過有個孩子會怎樣?“她有些擔憂的看著石頡,”我不確定帶他來到這個世界,是善舉,還是作孽“
石頡在花叢里擦干凈一塊坐處,扶著夏泊坐下,他說”初為人母都是這樣,對未知充滿恐懼,你不要思慮太多,好好養著身體,不要因為孩子虧待了自己......“
夏泊怔怔的看著遠處,幾處綠蔭下都有夏日納涼的老人,一面絮絮說著熱切的話,一面搖著蒲扇驅趕蠅蟲。時間流淌的漫長雋永,她忍不住指了指那副景象,有些呆滯的說,“我似乎沒有想象過自己可以活到這個歲數,可以坦然自若的老去”
“這是一件好事,這證明至少你還沒有向光陰屈服,你對你的容貌還有篤定的堅持”石頡說,”你知道什么樣的女人最悲哀嗎,就是覺得韶華易逝,容顏易老很正常的女人”
“可是老去難道不是一種自然現象嗎,像我這樣,也許是因為怯弱的不能融于生活。”
“自然現象有很多,生老病死都是如此,但是人類的存在就是為了與這些不合理的自然現象相抗衡,而不是順其自然的茍且偷生,你不是不能融于生活,而是不肯向生活妥協,你有最固執的堅持,現在你找到支持你的人了!”他沖夏泊作出十分寬厚理解的笑容,夏泊一時怔怔的,不明白果然這就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嗎?她有點不太確定,但也覺得這并不是重要的東西。
十年前她渴望愛,只要有人愛她就好,對方是否有家室,道德品性如何,她都可以不計較;
十年后她渴望有人和自己說說話,至于這個人是曲意逢迎還是坦誠相待,她也不在意了。
”你說,你是國家一級心理咨詢師,為何做的工作類似于臨床檢驗呀?“夏泊對于石頡篤定的心理分析充滿了好奇,不由的想起他在B超室里說的話來。
“你為何沒有去做心理咨詢師呢?”
石頡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如此問,不慌不忙的說,”我認為對心靈的開解是無價的,人生而孤單,積弱,貧瘠,心理咨詢師是游走在這塊荒蕪之地的布道者,靈魂導師,他們對人性的洞察和心靈的灌溉,憑借的不是專業知識,而是一種敏感性,天然的悲天憫人。“
“夏泊,你讓人憐惜,從前是,現在更是?!?/p>
石頡定定的看著夏泊,而夏泊由于許久沒有接受過如此灼熱的眼神了,這讓她兩頰有些發熱,不由站起身來四處走走。疏朗的公園越往里走,越顯敗落,有幾個裝著動物的籠子空在那里,經久無人打理,那些動物不知是死是活,去向何處了,可是這敗落正和她的心意,仿佛具有抽象意義的野蠻生長,具有另外不可言喻的希望。夏泊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中身心適宜,一切恰到好處,若不是外婆陡然出現的話。
在一個銹蝕的黃色大籠子上,外婆扎扎實實的坐著,面容變成一團黑暈般的影子,“夏泊,希望是厄運的忠實姐妹?!蓖馄盘爬先税銍@息著,聲音不似之前那么凝重肅穆,但也古板的不由分說。夏泊最初茫然無措的心,漸漸滋生了一絲不解,難道連外婆也見不得我有稍許的快樂?
夏泊并沒有見過外婆,只是兒時常聽媽媽說起,六歲以前的她是在外婆的膝蓋上長大的,夏日納涼,她常常坐在外婆膝上玩耍,漸漸疲累了,就在外婆膝上睡熟,直至乘涼到后半夜。后來父母離異,她被判給爸爸,放任在奶奶家養大,奶奶年歲已老,逢此變故,常常嘮叨不休,不是諷刺媽媽,就是抱怨爸爸,夏泊童年的腦袋里就會常常出現另一番景象,祥和慈愛的外婆形象,以及躺在外婆膝上備受寵溺的稚嫩小女孩,那個夏日和風碩碩,流螢燦爛的夜晚成為夏泊心里長久的一抹暖色。
婚后不久,有一次也是夏日乘涼,她和先生并排坐在小區的涼臺上,那日的月光十分皎潔,夏泊興致大好,不由的和先生說起外婆的事情來,關于外婆,她知道的并不多,但只此一點已足以讓她慰藉半生。因此,她有些神往的說,“我媽媽告訴我,我外婆很疼我,我六歲以前是在外婆的膝蓋上長大的?!?/p>
皎白的月光罩在她快活的臉上,充滿了柔和的憧憬色調。
“你知道嗎,我常常覺得外婆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
“哦”先生有些漫不經心的撓了撓胳臂,“你不覺得蚊子有點多嗎?”
“嗯?”夏泊瞬間蔫了,但還有些不死心的說,“可惜我記不得六歲以前的事,也記不清外婆的音容相貌,她在我心里只剩一個輕柔模糊的臉龐了。”她有些惋惜,月亮的清輝將遺憾的影子拉的十分長。
“是嗎?”先生有些不耐煩了,他站起身,又露出了那種常常鄙薄的眼神,“既然你外婆那么疼你,怎么你六歲以后她一次也沒有去看過你,她死了嗎?”
夏泊的心咯噔一下,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外婆是健在的,但是夏泊六歲以后,確實沒有見過外婆,她偶爾從母親那里聽來這么溫情的一幕,便日日夜夜加工咀嚼,將一句十分隨意的口頭之說變成歷歷在目的影像,又將這影像也反芻了萬般繾綣滋味。如今這回味已經十分悠長綿軟,成為嵌進夏泊靈魂里的一部分高湯陳香了,猛然遭至這樣的提問和質疑,讓夏泊十分措手不及。她有些茫然的盯著地上的影子,怔怔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等她從癡騃中清醒過來時,丈夫早已走了,夜晚的涼風凍的夏泊整個身子僵硬木麻,夏泊幾次站立不住,后來扶著涼臺一角細細檢視腿腳時,才發覺不僅凍成了月色般的蒼白,還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疙瘩。
或許丈夫說的是對的,“果然蚊子很多”夏泊惘然的走著,至此以后,再也沒有和丈夫坦誠的談過心底的溫觸和執念了,她害怕那些東西都太過輕薄脆弱,被旁人寥寥幾語就可摧敗擊毀。
惡魔的俘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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