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走著,直到面對這片滄浪水。
水面既寬且緩,蓋以迷霧,縱有暗流涌動,亦難以窺見。
我站在岸邊,略有些落寞。一路走來頗有些身心俱疲。然而身后之路皆以遠離,回頭繞行其余野徑未必坦蕩;前方白花花的水浪一望無垠,此處野渡更無人接引。天地間仿佛剩我獨自喜怒哀樂,諸般因緣皆與人無尤。
我不禁有些失落,立在岸邊黯然神傷,不知進退,不知何為。
1、
上師告誡,自傘自度。
曾經有個信徒,下雨天未帶雨傘在屋檐下避雨。恰逢一名大師舉傘經過,信徒遂喊道:“大師,普度一下眾生,帶我一程如何!”
大師見狀并不停留,言道:“我在雨中你在檐下,而檐下無雨。你不需要我度。”
信徒聽了于是走到雨中,說:“現在我也在雨中,這些你可以度我了吧!”
大師腳步不停,邊走邊說:“我在雨中你也在雨中。我不被雨淋皆因有傘,你被雨淋皆因無傘。所以不是我度你,而是傘度我;你要被度也不必找我,請自找傘來度。”
說著,大師越走越遠,留下信徒站在雨中。
想起這個故事,我突然感覺自己就像那位信徒。盡管呆立雨中向人求助,但終會舉步向前、無懼風雨。
事實上,這么遠的路,這么長時間,我一路行來若無半點能耐,或許早該湮沒在漫長而永恒的時間里。
而我們每個人這一生,要獨自走過的路往往比任何陪伴的歲月都長。保持一種淡泊而舒適的距離,不依賴、不打擾,歲月才會靜好。丈夫與妻子如此,父母與子女如此,親戚與朋友更當如此。
如此一來,獨自生活的能力就像一種與生俱來的本領。學會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學會自己享受快樂生活,更學會自己面對失敗與孤獨的折磨。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條與旁人截然不同的路,前行方式既不可借鑒參考,又不可被人指手劃腳。生活素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因此,獨立是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2、
佛說,自作自受,自性自度。
很多人,與其說一路走來,倒不如說是一路作來。
多年前有部紅極一時的港劇《創世紀》,其中男主葉榮添就是一位作到極致卻也作得可愛的男人。
該劇第一集就展示了葉榮添作的一面——欠了高利貸被追打,繼而以跳樓作威脅。而整部戲中,他也確實將“作”的精神貫徹地非常到位。自己作出來的事皆由自己來承受,
于是一路走來,歷經愛人轉投他人懷抱、手足兄弟反目成仇、至親骨肉被作入獄......盡管他作出那么多事兒,卻始終朝著一個自己認為對的方向去走。當他自作自受的時候,卻也自性自度。盡管無所不用其極,但葉榮添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要得到什么。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葉榮添的成功絕非偶然,是在不斷嘗試、不斷失敗、不斷再嘗試、不斷再失敗的心里歷程中摸爬滾打而來。
葉榮添的成長之路,也許參與到很多不同的正面、反面角色,但整部戲卻可以看成是他個人的獨角戲。他的成長之路概括起來,或許就是一直在作死,一直在承受,一直在覺悟,一直在度己。
3、
世無不可度之人。
在這個世界上,好人永遠在多數。而愿意助人的人也是大多數。
當我在這蒼茫的渡口,隱約可見對面劃來一葉扁舟。
“過江嗎?”船夫中氣十足,隔著老遠便將聲音送過來。
“麻煩您送我到對岸好嗎?我付錢!”說著,我揚起了錢袋。
那船夫沒吭聲,卻在將船越劃越遠。
“別走啊!”我著急了。
“一條河,或許你掏錢就能夠讓你渡過去,”迷霧中,傳來船夫的聲音,“可是憑著錢你能夠將心渡到彼岸嗎?”
那一刻,我愕然。
人這一輩子,說不清要渡多少現實中的河;更說不清要渡多少心中的河。或許正如船夫所說,現實中的河只要肯花銀子,多少世俗的船夫搶著為你擺渡,可是心靈的彼岸呢?
有緣方可度化。
世有有緣人而后有擺渡人,有緣人常有而擺渡人不常有。由此可見擺渡人其珍貴之處。
多少次,當我面對迷茫的渡口不知所措時,那些擺渡人就仿佛遞給我一把鐵錘,將擱在面前的情狀一舉擊碎。直到我認清面前的景象不過是一堵玻璃墻時,才終于大徹大悟一回。而人這一生,卻又不知要大徹大悟多少次,方可得到自己的正道。
人世間從來如此,你度我,我度他,他再度萬家......正如你幫我,我幫他,他在幫助世人一樣。心有多大,這條互度的鏈條就能有多長。
我期待生命中的下一個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