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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回到飯桌上時，菜都已經涼了，陸子浩拿去廚房熱了熱，總算一起潦草地吃完了。

飯后，陸爺爺讓陸子浩收拾碗筷、進廚房洗碗，然后在餐桌上砌了一壺菊花茶，一本正經地對林玲說:“丫頭，辛苦你羅，這么晚才吃飯。”

林玲噗嗤一笑道:“爺爺你才辛苦呢，我聽子浩說，你幫人看病的時候經常忘了吃飯。

“那是啊，人家這么遠找過來，我總得幫他們看看啊，有時候忙得錯過了吃飯的時間，就沒胃口吃了。”

“你自己是醫生，應該知道長期這樣餓肚子會對身體不好的吧，如果連自己都生病了，還怎么幫別人看病呢？”林玲一臉嚴肅地對陸爺爺說道。

陸爺爺愣了愣，忽然哈哈一笑:“你說這話的語氣，跟我那老婆子的一模一樣。”

“子浩的奶奶嗎？”

“是啊，她是在前年去世的。”陸爺爺看向窗外，目光溫柔地說:“她在的時候什么事情都愛管，總是操心這操心那的，但也還好有她，才把這個家操持得這么好。浩浩被送來那年還小，那時候沒有什么好吃的，她就把紅薯做成餅，到溪里撈小魚，想盡辦法給他弄吃的，一點點把他給養大了。”

“奶奶可真偉大呢，難怪把子浩養得這么優秀。”

陸爺爺喜笑開顏，樂呵呵地朝林玲眨眨眼道：“那孩子沒什么缺點，就是有什么心事不會輕易跟別人說，我還一直以為他找不到媳婦呢，現在就放心了。”

林玲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轉移話題。

“子浩還會抓藥呢，是爺爺你教他嗎？”

“哈哈，他從小就跟著我一起上山采藥，經常看到什么植物，就問我能不能用藥，后來就漸漸知道很多藥材的作用了。那孩子在醫學方面很有天賦，大概是得到了我的真傳吧。”陸爺爺洋洋得意道:“記得他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我生病躺床上了，他居然懂得自己抓藥，煲藥給我喝呢。”

“那你是不是希望他以后繼承你的衣缽呢？”

“怎么不想，但這也看他的意愿啊。”陸爺爺嘆了口氣說：“他在四五歲的時候，就說以后要做一個像爺爺一樣的醫生，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上了高中以后，忽然說自己不適合當醫生，也不愿意跟我繼續學醫了。”

“他雖然是嘴上說不愿意，但我覺得他心里應該不是這么想的，不然也不會幫你抓藥了。”

“其實，他不做醫生也好，不僅辛苦，平時也沒什么時間陪老婆和孩子。”陸爺爺側著陶瓷茶蓋，用它壓了壓壺里冒頭的菊花，緩緩地說：“浩浩他爸爸以前就是這樣，秀珍也不理解，咳咳，就是浩浩他媽媽，他們倆夫妻為了這事，天天吵架，分居了一段時間，最后還是離婚了。”

“子浩的爸爸也是醫生嗎？”林玲吃了一驚。

“中醫和西醫不一樣，是需要傳承的。”陸爺爺笑了笑說：“我們陸家的醫術，也是從祖輩那里一代代傳下來的。”

林玲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爺爺你只有子浩一個孫子嗎？”

“是啊。”

“那陸家醫術的傳承，豈不是要在他那里斷了？”

“哈哈，傻丫頭。”陸爺爺哈哈一笑道：“我哥哥那邊也有子孫，他們也繼承的，只不過，不比自己的孫子，來得那么親而已。”

“爺爺，我覺得子浩當醫生挺好的，如果他也有這個想法，我一定會支持他的。”

陸爺爺在林玲臉上凝視了一會，忽然鄭重地說：“浩浩以后就拜托你了！”

林玲心里像被震了一下，正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時，她的手機忽然響了，是她媽媽催她回家了。

正好陸子浩剛忙完了，于是陸爺爺就讓他送林玲回家，臨走時，還給林玲塞了兩袋糕點和糖果。

陸子浩幫林玲提著那兩袋東西，走在前面開路。林玲跟在陸子浩后面，目光穿過山路兩旁光禿禿的黑色枝丫，望著山坡下一片片長滿了嫩綠色野草的稻田。

“子浩。”

“嗯？”

“爺爺跟我說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

“他一定說了我不少糗事吧？”

“沒有。他說你從小就能識別很多藥材，還會為他看病，很有醫學天賦呢。”

“其實也沒有那么厲害啦。”

“你覺得以后做醫生怎么樣？如果你愿意的話，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很厲害的醫生！”

他們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陸子浩忽然開口道：“我以前，一直想成為像爺爺一樣厲害的醫生，高中的時候，曾經試著幫同學看病，結果卻誤診了，差點把他害死。”

他背對林玲，聲音冷硬得像沙灘上的碎石，“當時，我被嚇得渾身冒冷汗，我意識到，我不過是仗著爺爺的名聲幫人看病，卻無法成為像爺爺那樣的醫生，與其繼續敗壞爺爺的名聲，還不如不當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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