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暴虐之物,似乎都能用虎做比喻。而這似乎與寒或熱沒有直接關系。
有如刀刃般鋒銳的寒冷,有如熾焰般熱烈的焦灼。
傳說,人的妒火也會化為妖怪,名為苛虎——苛政猛于虎。
人的妒火匯聚而成的妖怪,化作虎的形態。
淮南的砭骨寒風,卷著漂浮的霧霾,撕咬著人的肌骨。
2017年即將走到末尾,圣誕元旦將至。大學校園里的學子們,被即將隨之而來的活動點燃熱情。
聚餐,轟趴,約會,燃燒著名為青春的燃料,彼此靠近,在寒冬成災的世界中互相取暖。而這一切似乎與我了無關系。
這一年是人生轉折的一年,如今的我處在一個與過往隔絕的異域。即使是那些緊緊纏著內心的,如同詛咒般發生的一切,現在回想起來也成為了令人懷念的往事——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我還沒有豁達到那個地步,“令人懷念”這種事我是絕對不想說出口。當像是這樣一旦離開之后,我感覺那一切就全都好像一場夢一樣。
我并不是使用什么抒情手法的慣用句——我這里說得夢,就如同字面意思一般。
在一中古舊的狀元樓內奮筆疾書睡眠不足的日日夜夜。
扆山之南的細雨和撐著的傘。
六月艷陽天教學樓最高層遙望著城北中學的我。
考試結束那天晚上喝得吐了兩次的傻逼。
廈門泛起波浪的海面和暴風驟雨。
三亞海島沙灘上在大太陽底下獨自看海的我。
福州的地鐵里。
第一次到安徽望著一望無際的綠色平原。
南京總統府前擁擠的人群和細雨。
北京的機場快軌,北師大的澡堂子,沙河的荒涼。
支離破碎,前言不對后語,各個場面的切換毫無連貫性可言。可是最為關鍵的部分卻曖昧不清,茫然失措,無邊無際,卻又殘留著類似印象的殘渣般的東西——就是給人這種感覺的夢幻泡影。
每當我在上下課的途中,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形態各異的人,不同的表情,說著不同的話,去往不同的方向,或許一切早已習以為常,但是生怕的就是那一個“為什么?”。
我們依靠未來生活——“明天”“以后再說”“等我變強大了”“等你年紀夠了”“等你畢業了”。
這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話,美好,溫存,充滿期待,我們不斷問下去,終于觸及了死亡。不管怎么樣,人總有那一天,我們得到確認或者承認之時,終于感到青春已逝。
所有的夢,都是不得解脫。
我卻不得不承認我處在這條線上的某個時間點上,不管是否是命運石之門的抉擇,但是,我卻必將跑完這段時間。
“明天,他期盼著明天,可是他本該摒棄明天。這種切膚之痛的反抗,就是荒誕?!?/p>
越是豐滿充實,就越是有如鏡花水月,過往云煙,終成空華,任由所有的呼喊,都淹沒在時間的黑潮中,無人問津,寸步難行。
自我,或許只是一種剩余,一種殘渣。被歷史性構建起的一個函數結構,所謂的真正的自我,長期堆砌起的形式,話語和詞匯作為參數輸入,處理,輸出。
我將所有的一切解構,仿佛變得無欲無求,無思無想。
為什么?
當這個問題問出時,我卻依舊茫然失措,找不到任何答案。
所問何物?不知。所求何物?不知。問者何人?不知。
到最后只得自我寬慰,假裝習得了不食人間煙火。
我對雪說,我已經疲于去再去和剛認識的人建立任何關系了,興許是因為我已經被在人生這場歷險中耗盡了自我,不再對模棱兩可的事物執著。又興許是因為我對于他人的渴求已經完全得到了滿足,剩下的,全都是我自己的事。剩下的,是我和自己的博弈。
拉弓的是我,標準的目標是我,最后射中的,也應當是我。
這是自我毀滅的試煉場,是暗無天日的自殺,越來越接近所求之物,自我也就越來越被瓦解,返回了混沌未開的大元本身。
而其中的緣由,依舊是個謎,羅列已經完成,但是荒誕卻意猶未盡。
曾經我說,人不會認清現實,只會認清自己所認同的現實,按照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去理解現實。所以說到底,現實本來就是模糊不清,模棱兩可的東西。
而所謂的認清現實這件事,存在著根本的不可能性。
現實,仿佛是自我和力比多的蹺蹺板游戲。自我本是力比多投注的結果,可他一旦形成自身,就成為了力比多的儲存庫,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理想的“我”,把異于自己的世界想象成一個內在于自身的統一世界。
于是,自我與他人和世界之間,就開始了一場無窮無盡的求證,自我總想打個回旋鏢,從他人那里辨認出自身,以他人為鏡。殊不知這個所謂的自我本就是另一個“他人”,這循環往復的過程帶來的不是自我欲望的滿足,而是欲望在他人之處的一種達成。
這本身是欲望與欲望對象之間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自我欲望從他人那里辨認自己的“理想自我”,直到取代他人的位置。
人活著是為了達成,甚至說,人生本身就是達成過程本身,但是又因為恐懼達成而又抗拒達成,這種自我矛盾就是自我的起源。
識真相不滅,但業相滅。若真相滅者,藏識應滅;若藏識滅者,即不異外道斷滅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