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吸煙的女孩子。
那年,10月的港城依舊郁郁蔥蔥,法國梧桐碩大的葉子還在海風里招搖。你和我,如同這咸濕的空氣,被荷爾蒙膩歪在一起。
那天,我依舊記得清楚。你說,我是你的,永遠。
我撫著你有些發抖的肩膀,根本沒有在意這句話。我迫不及待的將嘴唇吻上你的脖頸、耳朵、嘴唇,情欲燃燒的不止肉體,還有理智。
20歲的身體,青春在皮膚下暗波洶涌,根本不需要年齡作為識別。我有些迫不及待,有些慌不擇路,也有些粗暴。你默默的承受,讓我肆無忌憚。貪婪的欲望像一條蟒蛇,緊緊纏緊我的頭腦,還有你的身體。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真正愛一個人會很溫柔。
2
事畢,我穿戴整齊準備離開。
你半裸著身體跪在床上,雙手抱緊我的腰輕聲說,不要走。或許,那時候我真的是個混蛋,我體會不出這句話里需要的陪伴。我看到的,只是一具讓人血脈噴張的肉體,一個有著完美腰臀比的青澀蜜桃。
我有些不耐煩,卻也對自己的無情有些羞愧。
你發梢的味道,至今也迷戀。
我沒有挪動腳步,用手指撩起你的長發,放在鼻子下輕輕嗅,如同嗅一枝含苞待放的青梅。
那時的你,已長發及腰,可我沒有娶。
你的眼睛很大,只是因為近視,看人的時候需要稍微瞇起來。你抬著頭,一副渴望的樣子,小心翼翼的說,我不想每次見面都這樣。
傻呀,我的傻丫頭,一個自以為的浪子,怎么可能被幾句話回頭?
3
其實,我和你的回憶,似乎真的只有這個。
我不斷的索取,你不斷的獻祭,和一個不懂愛的人談著愛,這是對牛彈琴啊。
有一個畫面,我不斷的浮現,只是那時的主人公不是你。當徹底失去你的時候,我才慢慢在腦海里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春天,桃李芬芳,我和她與你不期而遇。你有些緊張、有些興奮,連眼鏡架上的小蝴蝶都有些顫抖。你欲言又止,你沒有開口。可恨的是,我也沒有開口。
我和她從你的眼前飄然而過,愛而不能語,或許那時候最心痛。我給她買了棉花糖,她高興的大喊大叫。我遠遠的看到你,站在一塊山石上,淡黃色的衣裳是如此醒目。你向我的方向張望,你滿臉寫著渴望,我們的眼神似乎對接上,你眼里的欣喜掩蓋不住。可是,我移走了眼神,留下一個失魂落魄的你。
后來你說,從此愛上了香煙。
4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為什么記得如此牢固?
我把褪卻的衣服,一件件給你穿上。你整個身體都是馴服的,像一只寵物,一只餓了很多天的寵物。你說,這個時候真像公主。
公主,從來不會這樣簡單滿足的,我的傻丫頭。
我拉著你的手說,出去走走吧。你像一個收到圣誕禮物的小女孩,挽起我的胳膊就走。
10月的夜晚,也是有些涼了。我把外套給你披上,你的眼睛里寫滿了驚喜、感動。其實,我只是表現的有點風度而已。
背后“鳳臺客棧”的招牌在夜里,閃閃發光,偌大的草坪空無一人。
你嫻熟的從兜里摸出香煙,用打火機一點,煙霧就在你嘴唇、鼻腔繚繞;你把手斜插在牛仔褲兜里,吐出一個眼圈,眼睛看著它隨風飄散,然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吸煙,舒米。
5
我有些驚奇,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子吸煙,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把煙吸的如此憂郁。
我拿了你的香煙,聞了聞,不是青梅的味道,只有濃烈的煙草味。我也點上一顆煙,我們彼此不說話,或許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可告人的心事吧。
香煙的火光在夜空下閃爍,如同遠處山頂上導航的燈塔。那里有方向,可我在香煙里迷失。你掏出一塊薄荷口香糖對我說,這樣才最搭配。我懷疑的看了看你,還是剝開糖紙放進口腔,你笑而不語。
我猛吸一口煙,當煙草的味道與薄荷口香糖混合,一種苦澀的清涼彌漫口腔。這哪里配了?我嘟囔著丟掉香煙,你放肆的大笑。
這是一個惡作劇吧,我無奈的向你攤手。你沒有說話,只是把頭靠向了我的肩膀。我又嗅了嗅你的長發,青梅的味道里加了一絲煙草味。
6
那晚,我還是走了,你灑脫的對我說,笨蛋,路上注意安全。
我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你還會站在這北方的海風里,看著我消失在夜色里。
事實上,那晚你也走了,只是我沒有覺察。
后來的日子,我還是一味的索取,你還是一味的獻祭,只是不再說那句話,我是你的,永遠。
當時,我并未體味出差別,直到10年后的今天。
我從未如此瘋狂的想念一個人,想念你。我試著撥打那個熟悉而又久遠的電話號碼,沒想到接通了。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有一肚子的話想對你說。我想道歉,為自己荷爾蒙鼓動下的寂寞。
可是,你的聲音很淡然,往事如同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風一吹就散了。
你說,你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那里很干旱,沒有濕潤的海風,更沒有高大的法國梧桐。那里是內陸,一個不需要觸景生情的遠方。你說,你現在生活很安定、很好,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寶寶。我除了祝福,還能有什么?
放下電話,我剝開口香糖,點燃香煙,還是那種清涼的苦澀。
我想我是懂了,你是對的,薄荷口香糖和香煙最配。
思念一個人很苦,可想起他總能在苦悶的生活里找到一絲清涼,還有什么比這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