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DoDo
“在我們眼里，不論你多大，都還只是個小孩子。”我忽然想起媽媽說的這句話，心頭不禁酸酸的。
（一）
幾周前，媽媽在微信上問我在不在線？我知道她是想和我視頻，就直接發(fā)了視頻過去。
視頻里的媽媽，笑得很開心。她背后的爸爸，如往常一般，在廚房里做飯。我看著爸爸的背影，竟有那么幾秒，覺得我也在家里。
自從2007年上大學(xué)開始，我都很少在家里待。每次回家時，爸爸媽媽總是忙進(jìn)忙出地為我準(zhǔn)備著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好像我在外面什么都吃不著似的。而我每次坐在客廳里，都能透過廚房的玻璃推拉門看見爸爸專心做菜的背影。
“今天中午你們吃什么？”
“羊蝎子，爸爸做了羊蝎子。就是那天送你走前的那天晚上，我們在北京吃的，回來后你爸爸就學(xué)著做了。”
我看著媽媽向下移動的鏡頭，竟?jié)窳搜劭簟ＥR行前的那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還有那張手機(jī)里的第一張照片——機(jī)場里的全家福。
“你要是現(xiàn)在在家，就能吃著了，你爸做得還挺好吃的。”
“就算我現(xiàn)在在，也不能吃了。我最近在吃素。”
“你那么瘦，吃什么素啊？身體能受得了嗎？現(xiàn)在冬天了，你可別生病了。”
媽媽關(guān)切的話語一句接一句，我半句話都插不進(jìn)去。但看著她著急我的樣子，就覺得自己好幸福。
我不敢和她說，有一天因為中午吃的不好，下午去健身的時候險些暈倒，頭暈作嘔了好一會，才在飽餐一頓后緩和了好多。也不敢和她講，有時候懶得做飯，卻為了省錢吃了一整天的切片面包。
“我挺好的，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吃素是暫時的，是和一個朋友的約定，不是一直都吃素。”
“那就好 。你早點(diǎn)休息吧，我們準(zhǔn)備吃飯了。”
13個小時的時差，只有在爸媽午飯的時間聊上幾句。他們總是心疼我，怕我睡太晚，說幾句就匆匆掛掉。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yuǎn)有兩個人，無條件地關(guān)心你，愛你，比愛他們自己還要愛。
（二）
2013年，臨近碩士畢業(yè)，當(dāng)我因為找工作在蘇州-西安這兩個城市來回穿梭的時候，爸爸開始幫我在家鄉(xiāng)找工作。一個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校，事業(yè)編制，一個月可以有差不多四五千的收入，如果上課多的話，還可以掙更多的課時費(fèi)。“在咱們這樣的小城市里，這個工作不錯了。”爸爸在電話里頭跟我說。
在我找工作找得一籌莫展，四處碰壁，準(zhǔn)備要接受這份安排的時候，我得知了這份工作是需要用10萬RMB才能換來的，我難過了好幾天。
“10萬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這點(diǎn)錢爸爸和媽媽還能出得起。”
“值得嗎？”
“這有什么不值得的？我給你算一算，你看，如果你在那個學(xué)校好好上課，加上課時費(fèi)你一個月就能拿到4500左右，那么2年的時間，10萬就回來了啊！”
“天哪！那我這逝去的兩年光陰，上哪兒去彌補(bǔ)？”我心里想著，很難接受這個事實(shí)。
“你也不要想太多，事業(yè)編制名額本來就少，能進(jìn)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況且這個數(shù)目咱們也不是拿不出。”爸爸見我低頭不說話，怕我是因為心里負(fù)擔(dān)太大，便說：“你有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生活也不那么累，爸爸媽媽就放心了。”
幾天后，我給爸爸打電話，告訴他“我認(rèn)為花10萬塊錢買一份工作的安排我不能接受，所以，我準(zhǔn)備讀博了。”
“讀博這條路很辛苦，你想清楚了嗎？”
“干啥事兒不辛苦啊，你也不能保證我接受了這份工作就能一帆風(fēng)順。”
既然我爸不是李剛，那我只有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天了。很欣慰的是，爸爸媽媽對于我的任何決定都非常支持。
在這個世界上，能支持你的人很多，但支持你又擔(dān)心你辛苦不辛苦的人，大概只有爸媽。
（三）
前段時間，一個朋友說“我姥爺過世了，我沒能見他最后一面。他走之前，還在念叨著我。”
我忽然開始害怕起來，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提及這個話題。
看《偷影子的人》時，讀到“青少年時期，我們總夢想著離開父母的一天，而改天，卻換成父母離開我們了。于是我們就只能夢想著，能否有一時片刻，重新變回寄居父母屋檐下的孩子，能抱抱他們，不害羞地告訴他們，我們愛他們，為了讓自己安心而緊緊依偎在他們身邊。”突然就躲在被窩里哭了，我不敢往下想。我們成長的代價太大了，賠上爸爸媽媽的整個青春，和他們生命中的大多數(shù)時間。
高中畢業(yè)的時候，所有離家近的學(xué)校，不論好壞，一概不考慮。一心想要離家遠(yuǎn)一些，也許是為了那一點(diǎn)可恥的自由，卻總要為每次回家那擁擠難聞的火車車廂抱怨千萬遍。看盡火車站、候車室的辛酸，才懂得生活不易。其實(shí)，上帝也沒那么公平。
每當(dāng)小長假，同學(xué)們都回家過節(jié)，校園里的人數(shù)少得可憐的時候，在心里默默念叨自己：要是當(dāng)時選擇離家近一點(diǎn)的學(xué)校就好了。我們總是在經(jīng)歷過一些事情后，才能真正的明白那些道理。
我看過很多有孩子的朋友，他們愛自己的孩子大過于愛自己的父母。也許，當(dāng)我有孩子的時候，我愛他也會超過對爸媽的愛，但我希望我不要這么自私。
在這個世界上，有這么兩個人，我希望我也能給你們我所能給的一切。
（四）
第一個不在爸媽身邊過的Spring Festival，2016年2月8號。
國內(nèi)除夕當(dāng)天中午，我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diǎn)多了，發(fā)視頻給媽媽。她一手拿著手機(jī)，隨便給了我一個角度，另一只手還在干活。我看著她占了四分之三個屏幕的大臉，特別想讓她歇一下，想告訴她“媽媽，今年不能幫你大掃除了，你辛苦了。”
“女兒，你看，我今年買了這個東西（一個類似于擦車窗灰的毛掃帚）”媽媽移動了視頻的鏡頭，以便我可以看得清她手上的所謂的“助掃神器”。
“我跟你說啊，這個可好用了，我把門上的灰都擦干凈了，而且一點(diǎn)都不費(fèi)事。你看，都不用站到凳子上，就可以夠到門上面，犄角旮旯也能擦干凈。”老媽一邊說著一邊給我演示，好像這產(chǎn)品是她在銷售的，而我，就是她的潛在客戶似的。
“行了，你有啥要說的嗎？沒的話，我先掛了，一會收拾不完了。”在我剛想張口說點(diǎn)什么的時候，我媽把我的話堵回去了。你們瞧，我這急性子絕對是跟我媽這兒遺傳來的，無疑了。
掛了視頻，我想起，爺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我們每年都會回老家過年。
那是一個通長的院子，有前院和后院，也有前門和后門，都是涂了黑色漆的木門。
前院門前有一只大黑狗，媽說她剛嫁給爸的時候，第一次回奶奶家，大黑狗就撲了過來，嚇?biāo)惶Ｕl料，大黑狗一直舔她。媽說：狗真通人性啊，我之前只去過你奶家一次，它就記住了我。
奶奶住在前院，我總是和她睡在她的炕上，她把炕頭燒得很熱。
前院有一個小菜園，菜園旁有一個養(yǎng)鴿棚，我記事起就閑置著。媽媽告訴我，爸爸曾在這個小屋里養(yǎng)過很多很多的白鴿。養(yǎng)鴿棚的門口有一個地窖，印象中我沒有下去過，奶奶怕我受傷，禁止我下去。地窖里放很多食物，可我只記得奶奶總是讓哥哥下地窖里去拿紅薯，然后煮紅薯苞谷榛給我喝。
關(guān)于這個地窖，不記得是哥哥還是爸爸跟我說：“咱們村有很多地窖，都是通的，用來躲鬼子的，后來新中國成立后，這些地窖就沒什么用了，大家都用來存放食物。”可我一直懷疑講故事給我的人在騙我，反正騙小孩的時候，他們總是很容易相信。
往后院去的方向上，兩旁各有一排房子，盡頭是廚房。里面有兩口大鍋，和用來燒火的木柴，一個很大的案板，上面擺著長短不一的搟面杖，還有炒菜用的各式調(diào)料，旁邊有一個放餐具的柜子，一直是很破舊的樣子。后門旁邊有一個茅房，對，就是茅房，不叫廁所，也不叫衛(wèi)生間，就叫茅房。
除夕夜，我總是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哥哥們身后，跑前跑后地遞漿糊，搭把手貼春聯(lián)，貼福，貼門神…躲門縫里看他們放鞭炮，傻笑著，卻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那時的除夕夜，奶奶的炕頭上總是坐滿了人。女眷們圍著炕上小桌包餃子，聊一些家常理短的事兒。男士們，圍圈兒坐在炕上，圈兒的中心放一個大枕頭，用來放撲克牌，玩兒得不亦樂乎。
那時長輩們饒有興致地帶我們這群小孩子打牌還只是用花生作籌碼，那時麻將還不是很流行，那時看春晚滿滿的都是歡樂，那時一起過除夕的人還很多…
想著想著，我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夢里，奶奶喊我吃餃子，問我有沒有吃到包在餃子里的硬幣。
國內(nèi)除夕夜的時候，加拿大已是早晨。
爸媽在家看春晚，而我不想一個人看春晚，約了朋友在學(xué)校一起看春晚。
“媽媽，新年快樂！”在視頻連接的時候，我對著屏幕，調(diào)整著自己的微笑，希望媽媽在看到我的時候，我是最開心的樣子。
“新年快樂！”可能是我太熱情了，我忽然發(fā)現(xiàn)媽媽有點(diǎn)害羞了。而更害羞的爸爸，躲在鏡頭的后面都沒有露面。我好像，還沒有好好地跟爸爸說一聲“爸爸，新年快樂！”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輕易的對朋友發(fā)出關(guān)心和友愛，卻不好意思對爸媽說一句：我想你們了。
后記：
我們離開家鄉(xiāng)，在外面打拼，為了自己有一個良好的物質(zhì)基礎(chǔ)，也為了以后能給爸媽帶來幸福。
只愿，我早日長成，那時，你們一切都好，愿我成長的速度大于你們老去的速度。
爸爸媽媽，我愛你們，也想你們。
祝所有的爸爸媽媽，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如果你們幸福的陪伴在爸爸媽媽身旁，此刻，就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吧！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愛，亙古綿長，無私無求；不因季節(jié)更替，不因名利浮沉，這就是父母的愛啊！
DoDo于2016年2月9號凌晨 @Toront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