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地鐵站臺,我戴著耳機,背著沉重的吉他,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腳下打著拍子,旁邊站著兩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她們在竊竊私語,不時還朝我看上兩眼,嘻嘻笑著,見我望去,兩人飛紅了臉頰。
我垂下頭,繼續聽著音樂,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我知道,我長得不差,臉算得上清秀,一副文質彬彬,又有些頹廢的樣子,在她們眼里,也許我這樣很吸引人。
這個時候,地鐵進站了,我排在前面先上了車,眼角余光掃過去,那兩個女孩也跟了上來,就在我身后不遠的地方。
這一站地鐵是中轉站,來來往往人很多,我向車廂里面走去,停在兩節車廂右邊的交接處,垂著頭,努力抓著扶手,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不一會,車緩緩前行,可這個時候,我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殺氣迎面而來。
我抬起頭,迎面擠過來一大群的乘客,可在乘客中間,一雙明亮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我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掃了掃周圍,一米八的個頭,讓我很容易看清周圍的情形,那兩個女孩其中的一個正盯著人群里的那個人,見我望向她,她努力向我靠攏。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注意到那個男人冒著怒火的眼睛,許是女孩的追求者吧!
地鐵開始減速,我看了看窗外,下一站到了,下去不少人,車廂空曠了不少,見那女孩依然貼在我身后,我皺了皺眉頭,我向來不喜歡別人挨我太近,沉重的吉他背在背上隔絕了不少騷擾者,是的,我喜歡稱呼她們騷擾者。
這個女孩長得很好,不是一般的好,但是我不喜歡,太妖艷了,身上的香水味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我默數著:一,二,三,四......
我的心理醫生一直建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就數數,我一直在嘗試更好的方法,此時,那樣的方法不適合在地鐵上施展,我只能數數。
等數到三百六的時候,到站了,我松了一口氣,再待下去,我真的好怕發生什么事情。
站在電梯右側,不經意的一回頭,那兩個女孩還跟在我身后,遠處,那個男人遠遠地墜在身后。
我真的有點惱怒了,出了站,來到公交站臺,正好802公交車來了,我快步上前,許是因為是末班車,人不是很多,我走到車廂后座,小心將吉他靠著窗戶放好,在右側的一個空位坐了下來。
見終于甩掉了那三個奇怪的人,我很是高興,耳機里依然放著我愛的爵士風,我微閉上眼睛,工作前得有一個好的狀態。
休息了大概十分鐘,睜開眼,已經快到目的地了,我站了起來,背好吉他,等車停了,我下了車,拐進了一條小路,上玉林小區就在眼前,拉了拉帽檐,小心避開大門口的攝像頭,我警惕地看了看打瞌睡的門衛,略彎了彎身子,從欄桿下鉆了過去。
順著路走了十來步,5棟到了,再看了看褲兜里的地址,901室。
沒有坐電梯,我從安全通道上了9樓,安安靜靜的晚上,沒有碰見什么人,這樣的狀態對我來說很有利。
來到901門前,摸出一片鑰匙,我戴著手套開了門,輕聲輕腳地進去關上門,站在玄關處,套上準備好的鞋套,將吉他盒放在地上。
虔誠地打開盒子,里面并不是放著吉他,借著外面的光亮,我依著順序看過去,攀巖繩,小錘子,軍用匕首,手槍......
這次任務的對象是個女人,這些工具似乎有些殘忍了,女人,就該好好對待。
想了想,我戴上口罩,拿出一塊白色的毛巾,從一個瓶子里往毛巾里倒了點透明的液體。
悄無聲息地進了臥室,偌大的床上,一個女人睡得正酣,我靜靜地站在床邊打量著她,和照片上有些不一樣,卸了妝的她,很是恬靜。
不再猶豫,我將白毛巾覆上她的口鼻,她醒了,死命掙扎,眼睛里透著驚恐、哀求、絕望,我奇怪自己這時還能感受到她的情緒,我沒有放手,嘴里輕柔地哼著歌,慢慢地,她不再掙扎,身體軟軟的。
我松開手,將白毛巾拿開,她兩只眼睛死死睜著,我不想再看,用手拂過,合上了她的眼睛。
出了臥室,我將白毛巾整齊放進一個塑料袋,又進了浴室,脫下手套放進口袋,我開始洗手。
抹洗手液,搓手,沖水,抹洗手液,搓手,沖水,嗯,兩遍,可以了。
左右看了看,沒有紙巾,我按下水龍頭,站在鏡子前等著手干,耳邊依然是最愛的爵士風。
等了一會,仔細看了看手,水已經蒸發掉了,纖長的手指,手很白,連青色血管都看得見,我滿意地點點頭。
回到臥室,那個女人依然躺在床上,只是沒有了氣息,我看了看床上凌亂的被子,有點生氣,這個樣子真是不好看!
我復又從口袋里拿出手套,將床上整理好,還給女人捋了捋頭發,退到門口,我反復看了看,還不錯的樣子。
重新進了浴室,脫下手套洗手,兩遍以后,關上水龍頭,又退到門口,仔細看了看,對了,水龍頭上的指紋,我搖搖頭,回身去了客廳,從盒子里又拿了一副手套戴上,拿著一塊干凈的毛巾擦了擦水龍頭。
等一切收拾妥當,我立在客廳仔細想了想,見沒有遺漏,才打開門出去。
依著原路出了小區,萬幸的是沒有任何人看見,我走了一段距離,打了個電話,一輛車靜靜跟上我,我將吉他盒子放進后座,自己再坐了進去,一個矮胖的男人開著車,他丟給我一個紙包,我打開看了看,不錯,是十萬塊錢,我打開盒子,將錢丟了進去。
說了今天第一句話,“兩清了,不要再找我了。”說完,我敲了敲窗戶,矮胖子把車靠邊停下,回頭狠狠地盯著我,我沒有什么表情,任他看著,他很快地敗下陣來,叼著根煙,點燃卻不吸。
“你走吧!我都給你安排好了,去國外。”良久,他冒出一句話。
我沒有說話,拉開車門,融入黑暗中。
回到我的小居室,什么東西都擺放整齊,這樣讓我很舒服,放下吉他盒子,我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回原來的位置,用過的毛巾、手套,我丟進了洗衣機,倒進一小瓶的消毒液,洗衣機旋轉起來。
洗完澡,我躺在那張單人床上,復又戴上耳機,悄悄閉上眼睛。
等再次張開眼睛,是門外重重的敲門聲,我坐了起來,來了嗎?換上一套我喜歡的衣服,在床上盤膝坐下等著。
門開了,是被一個人踹開的,見到我安靜地坐著,舉著槍的人都愣了愣,反應過來后,呼喝著我趴在床上,一副冰冷的手銬將我的手銬在背后。
出門的那一剎那,我才發現押著我的是地鐵站遇到的那兩個女孩,不遠處,一個全副武裝的男人正盯著我看,正是那個眼神很兇悍的男人,我心里笑了笑,突然覺得很平靜。
等法院的判決書下來的日子,是我活這么久最輕松的日子,待在小小的囚室,不再糾結這糾結那,我心底一片祥和寧靜。
我反思我的一生,我是個孤兒,從小被一個組織收養,干的就是黑活,我不知道未來什么時候是個頭,那些任務讓我厭煩,很厭煩。
我努力尋找著樂趣,卻發現,所有的一切對我來說,留下的只是空虛。
我手上沾滿了鮮血,任務卻從沒失過手,多希望有一天是個盡頭,該來的還是來了,那天死的那個女人的眼睛一直讓我心慌,那是讓我心悸的眼神。
洗手的時候,我故意留下了一枚指紋,在水龍頭下。
現在,我很歡喜,看著全副武裝的警察拿著一張紙向我走來,我笑了,發自內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