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很多書,走過許多路,懂得不少道理,可我們還是要慢慢修習(xí)一門功課,它的名字叫“接受”。
01
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是固執(zhí)的人。小時候固執(zhí)的想要長大,長大后固執(zhí)的不肯變老,變老后又固執(zhí)的抓著童年不放。也許這說法并不準確,但我得承認我就是這么一個固執(zhí)的人。
小時候,我一點都不喜歡跟比我年齡小的孩子玩耍,總是喜歡跟著老哥,跟在他和鄰居那個有點憨傻的亮哥屁股后面,跟他們翻紙寶、打彈珠,做蘿卜燈、壘冰雪屋。兩只未經(jīng)世事的眼睛里滿含著對他們又羨慕又崇拜的眼神,癡癡地想著快點長大,再快點。
而今呢,我轉(zhuǎn)眼就要成為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了,可全身上下半分成熟女人的韻味都沒有,每日仍舊一副學(xué)生氣十足的裝扮出入公司,面見客戶,內(nèi)心里也依舊有些迷?;靵y,古人的三十而立一說,于我而言,仿佛愈發(fā)遙遙無期。我一面恐慌,一面又抱持著那點少女心死性不改。
至于老了的時候嘛,我想我真的會抓著童年的尾巴不撒手,因為你看我現(xiàn)在就開始憶往昔舊故里啦。更何況,伯格曼曾在日記中寫道:人老了之后的現(xiàn)象之一就是,童年的回憶會越來越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而壯年時期的種種大事卻反而模糊以至于消失。老子也曾言:復(fù)歸于樸,復(fù)歸于嬰兒。
然而,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不論我們對身處的年齡階段如何不甘,成長的年輪總是準確無誤又冷漠無情地在每一年的相同時刻閉合一圈又一圈,容不得質(zhì)疑,更容不得否認。
昨日已不可追,今日正隨水逝,明日許不會來。既然已經(jīng)走了這么遠,我們就應(yīng)該知足并雀躍,接受過去,接受當下,接受未來,畢竟還有那么多人遠沒有我們走得長遠與平順,像畫天的子尤,像花田半畝的田維。重要的是,我們要把日子活成自己的。
02
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是自卑的人,出身低微的偽裝清高來遮掩,相貌平平的吐槽以貌取人來掩飾,天分一般的感嘆上天不公來隱藏。也許這些說法同樣不準確,但我又得承認,我就是這么一個自卑的人。
上學(xué)的時候,家里是養(yǎng)雞的,兩間簡易的平房做雞舍,每日里爸媽都要打掃,打掃的重點就是那些下蛋母雞們的排泄物。他們從錯落有致的雞籠底下將它們清掃出來,又一推車一推車的運到門外院子里,就那么露天堆著,冬日里還好,夏日里,可想而知。然而,在他們農(nóng)人眼里這一堆雞糞是莊稼的寶貝肥料,可在我眼里,它們卻是自卑的火苗,讓我在同學(xué)面前冷面少言,極少發(fā)出邀約。
我沒有雙眼皮,沒有大眼睛,沒有高挺的鼻梁,也沒有飽滿的蘋果肌,沒有這些也就罷了,更糟的是我有一對突出的大門牙,一副瞳孔不黑的大小眼。這樣的相貌,想想怎么能不讓人自卑呢?于是,我在馬路上低頭走路,我在公共場合眼光迷離,我對那些喜歡自拍的美女們嗤之以鼻,我掩耳盜鈴,以為我不看別人,我的眼神未曾聚焦,我不自拍不美圖不發(fā)朋友圈,就沒有人可以注意到我。
我哥算是個有天分的人,他小時候便能在電視里的獅子王劇終之后,偷偷畫幾個栩栩如生的小辛巴,高中時更因為一副被老師發(fā)現(xiàn)的素描畫而改讀了藝術(shù)班。我也喜歡寫寫畫畫,唱唱跳跳,但我寫的字被上過初中的老爸嫌棄,我畫的畫只能是臨摹照抄,我唱的歌跑調(diào),我跳的舞僵硬,我嫉妒我哥神筆馬良素手繪心相,我憎恨應(yīng)試教育剝奪我爛漫個性,我抱怨爸媽沒有給我機會發(fā)展特長。
然而,大千世界,百態(tài)千姿。無論我們對于自己的出身、相貌、天分何其不甘,基因的刻刀總歸已經(jīng)在演進的長河里或精細或粗糲地將我們雕琢了出來,容不得狡賴,容不得反悔。
出身已不可改,相貌乃父母受,天分亦早注定。既然已經(jīng)活了這么久,我們也應(yīng)當滿足與感恩,接受自己,接受外在,接受內(nèi)心,畢竟同我們一樣的人大有人在,但卻依舊靠努力與拼搏活出了新天地,像影帝黃渤,像鳳凰主筆羅玉鳳。重要的是,我們要讓自己活得更精彩。
03
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是害怕失去的人。害怕誠摯的友情變味兒,害怕濃情的愛意失真,害怕久伴的親人老去。也許真的會有幾個浪子例外,但已頻頻回頭的我,著實害怕的要命。
我打小兒就開始游走四方了,搬家,遷徙,升學(xué),遠走。一次又一次弄丟了親密的伙伴,之前還能記得起幾個似是而非的名字,現(xiàn)在卻連那幾個名字也已模糊得如一汪墨染的紙。我害怕離朋友遠去,更害怕朋友棄我而去。甚至而今在夢里,友人與別人相談甚歡,無視我,舍棄我的橋段每每都令我驚懼不已,倉皇醒來。
我至今沒有經(jīng)歷過一場完完整整的真正意義上的愛情。青春期懵懂的情竇初開算不上,大學(xué)里無疾而終的暗戀算不上,后來的一次迫于寂寞礙于情面的嘗試也許更談不上?;蛟S我至今仍舊沒有明白愛情的真諦到底為何,但我依舊害怕。害怕未來情人的明天里沒有我,害怕錚錚的誓言變成滾燙的謊話,害怕煙塵斗亂的愛情太過粗魯,害怕小心翼翼的陪伴太過無趣。
我已經(jīng)記不得,我那個總共相處了一年半載都不到的爺爺,具體是怎么離我而去的了,只記得那是小學(xué),前一晚我和哥曾被叫到他躺臥的炕沿前,只記得出殯那天下大雨,我們在泥濘的村莊小路上跪了又起,我卻一滴眼淚都沒留。至于我那小肚雞腸的奶奶與嗜酒如命的姥爺,因我求學(xué)在外,更是連葬禮都未曾參加。因為相處的時間太過短暫,積累的親情太過寡淡,我好似未曾害怕過他們的離去,也總覺得死亡是一件遙而又遠的事。但這半年,看著同窗早逝,看著陌生人在眼前停止呼吸,我總不自知的濕了眼眶。
然而,人世無常,天道輪回。無論我們怎樣害怕失去,總敵不過天地悠悠,過客匆匆,緣起緣滅,歲月無情。
友情已在心間,愛意會常滋長,親人亦溶于骨血。既然已經(jīng)得到了這么多,我們自當知足常樂,感念天恩,接受友情褪色,接受庸常陪伴,接受歲月催人老。畢竟,這世間最美好的事物無外乎得不到與已失去,得不到才常懷欲望,已失去才懂得追憶。重要的是,在這得與失之間,守得本心。
04
接受歲月摧花,接受愛憎美丑,接受親人老去,接受一切無常,以及接受自己的出身、相貌、天分。雖然每一次在“接受”面前,我們依然還是會像個只會嚎哭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可慢慢長大、習(xí)得接受的我們會對自己說:“接受,是更好的開始”。
這門叫“接受”的課程,你報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