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阿祖嘴里咒罵著：“臭婊子，怎么不去死？你他媽100塊都不值，你和我談錢？”
被罵的女生一直低著頭，牙齒不斷用力咬著下嘴唇，此刻，她僅有的自尊都被王阿祖踩到地上碾碎在塵埃里。
王阿祖見她不出聲，咒罵聲越來越大，鄰居李老頭不斷敲打著門，讓他小聲點(diǎn)。王阿祖一腳狠狠踢在木門上，吼道：“他媽的，你在敲一個試試，老子出來弄死你?！?br>
敲門聲立馬消失。
王阿祖看了一眼女生，摸遍全身上下從褲兜里掏出一盒煙。
拖鞋聲，啪嘰，啪嘰，一直到陽臺才停止。
女生強(qiáng)忍的眼淚最終一滴一滴落在帶灰的地板上，抽泣聲時而大時而小。
王阿祖懶散的靠在陽臺欄桿上，點(diǎn)了一根煙，吸了一口，這煙味越來越苦，就像他的人生。
永遠(yuǎn)陷阱泥潭，不管怎么用力，都爬不出去。
他從來都不信命，但他每月都要去寺廟，一待就是幾個小時，什么都不做，坐在寺廟的院子里發(fā)呆。他打心底是瞧不起這些和尚，都說和尚是“六根清凈”遠(yuǎn)離世俗。他倒是覺得這些剃了頭發(fā)出家的男人們，是逃避現(xiàn)實(shí)，懦弱的表現(xiàn)。
但有時候，他又會自嘲自己三五年后是不是也要出家。
02
五年前他認(rèn)識何曼華，是在小酒吧里，當(dāng)時幾個女孩一直在灌何曼華喝酒，旁邊猥瑣男的手蹭著何曼華的腿，幾個女生和猥瑣男達(dá)成一致的想把何曼華灌醉。
王阿祖并不想管閑事，這樣的事他見太多，在酒吧里被灌醉帶走的女孩要么是為了錢，要么是寂寞，要么就像眼前的這個女生又蠢又鈍。
何曼華搖搖晃晃的被一個女生扶著從王阿祖身旁走過，并撞了一下王阿祖，還沒等他開口，一聲清脆的道歉聲從旁邊傳來，他便算了。
王阿祖摸了摸口袋，剛才那個醉醺的女生把手放進(jìn)了他的衣服口袋，他以為女生要偷錢或者什么，可轉(zhuǎn)念一想，口袋里一分錢都沒有，就任由何曼華的手塞進(jìn)口袋。
他用戲謔的目光看著何曼華，女生紅彤彤的面部沒有任何表情，倒是眼神清澈見底。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紙條，上面寫到，“救我，有償”，王阿祖把紙條撕碎，快步走出酒吧，
到門口看見何曼華和幾個女生在撕扯，猥瑣男一直抓著她的手，想把她往車?yán)锢?/p>
王阿祖拿起旁邊的凳子，小跑到猥瑣男跟前，凳子就一下砸到猥瑣男的頭上，猥瑣男瞬間撒開拉著何曼華的手，抱頭嗷嗷叫。
旁邊幾個女生也躲的遠(yuǎn)遠(yuǎn)，小聲的詢問：“你是誰啊？我們都是認(rèn)識的，你憑什么打人？“
王阿祖沒有說話，他拉著何曼華的手上了一輛出租車。
03
當(dāng)何曼華把100塊錢塞進(jìn)王阿祖手里時，他是后悔救她的，剛才車錢是他付的，56塊已經(jīng)夠讓他心疼。
王阿祖沒好氣的說：“就這么點(diǎn)，打發(fā)叫花子？車錢是我付的，救你最低至少500，加上車錢，總共算你600吧?！?br>
何曼華個子不高，蹲下時，就像蜷縮的鴕鳥，她把包里所有的東西都倒出來，沒有一樣?xùn)|西值600塊。
王阿祖不死心的用手去翻何曼華的衣服兜，空空如也。
他拽著何曼華的衣領(lǐng)袖憤怒的說道：”我操，你以為老子是英雄救美嗎？老子是看見紙條上說給我錢，才救你的，他媽的，搞毛??！“
沉默良久的何曼華突然開口：“拿我身子補(bǔ)償你。”
王阿祖冷笑道：“你這身子值幾個錢？有的是女人讓老子白上。”
夜晚涼風(fēng)吹過，王阿祖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他思考一會后，從何曼華包里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蹲在地上在紙上寫些什么。
王阿祖不耐煩的喊道：“喂，你過來簽字，這是一張欠條，你他媽有錢就往這個卡里打，老子今天算是到了霉。”
他看見何曼華這三個字時，竟然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
其實(shí)他心里已經(jīng)不指望何曼華還錢，他估摸著等他走后，這張紙條就會出現(xiàn)在垃圾桶里。
04
王阿祖還是算錯了，往后的幾個月里，何曼華每月都會往他卡里打100塊錢，他覺得何曼華這個女生太實(shí)誠了，反正和傻脫不開關(guān)系，以后誰要娶了她那真就是個大傻子。
后來，不知怎么的，他在工作的網(wǎng)吧門口總能看到何曼華的身影，一來二去，這個成默寡言的女生和他同居了。
他喜歡賭博，每到閑暇時刻，就會約幾個好友在家里打牌，有時候一晚上就把一個月的工資全輸完。一個月家里的開銷基本是何曼華在承擔(dān)，她每天打兩份工，白天在商城里賣命推銷，下班了就去餐館幫人洗完上菜。
王阿祖并不覺得愧疚，他覺得是何曼華主動招惹他的，在他心里何曼華和100塊沒什么區(qū)別，緊要的時候，他缺這100，不緊要的時候，這100塊就可有可無。
這時候，他突然有了想把和何曼華娶回家的想法。
王阿祖出車禍的時候，何曼華已經(jīng)懷有三個月身孕，他的腳打了石膏，工作也沒了，脾氣更加暴躁了。
何曼華在陽臺晾衣服，突然放下晾衣架很認(rèn)真的問王阿祖：“你什么時候娶我呀？”
王阿祖不耐煩的說道：”你這腦子真的不好使，我這腳怎么結(jié)婚?！?br>
何曼華小聲的說：“不用辦喜酒，我父母不在了，親戚也瞧不起我，倩倩說我們幾個朋友吃頓飯慶祝一下就可以了?！逼鋵?shí)她最想說的還是領(lǐng)結(jié)婚證。
王阿祖撓著背說：“你怎么還和那個發(fā)廊女一起玩，上次隔壁李老頭和她睡了一覺，嫌人錢給的少，兩個人在賓館門口打起來了，都做雞了，有錢賺還嫌少，臭婊子一個?！?br>
何曼華把洗衣盆狠狠的摔在地上，生氣的說道：“你腳做手術(shù)的錢，還是問倩倩借的，你那些朋友，沒有一人肯借，我不允許你這樣說她。”
05
這是何曼華第一次發(fā)火，當(dāng)天晚上，何曼華就流產(chǎn)了。她提著一大袋米，上樓的時候，不小心滑倒，摔下樓梯，孩子就這么沒了。
何曼華在床上已經(jīng)躺了一個星期，就一直哭，也不吃不喝。
王阿祖杵著枴把雞湯放下站在旁邊說道：“何曼華，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我一個月前去寺廟里時，還想著老天爺開眼，老子也能有后了，還去上了一炷香，這才沒多久，孩子就沒了，何曼華，我就問你，你這快要當(dāng)媽的是真狠呀?！?br>
這時候何曼華哭的更厲害了，倩倩坐在旁邊看不下去，對著王阿祖說：“曼華為了這個家，每天辛苦操勞，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發(fā)生，你這樣說話，太讓人寒心了。”
王阿祖緊緊捏著拐杖：“賤貨，你他媽閉嘴，等何曼華好了，我們就搬家?！?br>
王阿祖腿好了的時候，找了一份保安工作。
何曼華暈倒的時候，王阿祖以為只是操勞過度，卻沒想到，何曼華在醫(yī)院躺了三天，才清醒過來，醫(yī)生說要動大手術(shù)，何曼華的命才能保住。
醫(yī)生還問，何曼華是不是吸毒？
王阿祖嘆了一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發(fā)現(xiàn)何曼華吸毒，已經(jīng)在很早以前了，那時候何曼華來他工作的網(wǎng)吧，他下班時就跟隨著何曼華的身影，她經(jīng)常去小巷子的發(fā)廊，聽朋友說，發(fā)廊里叫倩倩的女人吸毒，每次為了湊購買毒品的錢，什么樣的人都睡，錢少也做。
何曼華和王阿祖的相遇，就是她準(zhǔn)備湊購買毒品的錢，準(zhǔn)備賣，但是僅存有的自尊讓她放棄這樣做。
王阿祖也知道何曼華為什么流產(chǎn)，那陣子她每天都在忍受毒癮發(fā)作，王阿祖問她，她總借口太累，休息一下就好了。最終還是沒忍住，她又去了發(fā)廊，當(dāng)時吸完毒，何曼華神志還不清醒，上樓的時候，滑倒，孩子沒了。
06
其實(shí)這些傷害，王阿祖還能承受，他可以給何曼華錢吸毒，不能生孩子就領(lǐng)養(yǎng)。
只要何曼華在，家就在。
現(xiàn)在何曼華全身插滿管子的躺在病床上，他心疼何曼華從小父母雙亡，親戚朋友都嫌棄她，她這一生都沒有過上好日子，他知道何曼華在等那張結(jié)婚證，可是一切好像都晚了。
何曼華長得不好看，甚至有點(diǎn)丑，還有點(diǎn)矮，脾氣也古怪，這世界上比她好的女人太多了，可何曼華就只有一個呀。
她可以忍受他所有缺點(diǎn)，她每天忙里忙外把家里照顧好，她的生活里，王阿祖永遠(yuǎn)在第一位。
何曼華對王阿祖說過，我們的人生有很多裂痕，但是因?yàn)檫@些裂痕的存在，陽光才能照射進(jìn)來。
王阿祖在寺廟里已經(jīng)坐了四個小時。
何曼華這樣的女人就值100快呀，不能再多了，她那么蠢，但是這100塊現(xiàn)在對于我很重要，王阿祖邊哭邊說。
他變賣了房，四處籌錢，他滿臉胡渣衣衫不整的握著何曼華的手，聽著她的呼吸聲，何曼華微微睜開眼睛，淚水劃過臉龐，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愛你，阿祖，我怕再也沒機(jī)會說了?！?br>
王阿祖淚如雨下：”何曼華，我們明天就領(lǐng)結(jié)婚證好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