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想起張國榮。
至今我也無法理清喜歡張國榮這件事的原委,大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前段時間林肯公園的主唱Chester去世,很多人在網上寫文章,其標題有類似“再見青春”這樣的字眼,我就在心里想,大概,張國榮就是我的Chester。但不同的是,我永遠沒辦法在2003年的夏天對著空氣里的酸澀說:再見張國榮,再見青春。因為我那時還是個小屁孩,我還不認識任何一個叫張國榮,或者哥哥,或者Leslie的人。
一切源于大學的一個暑假,一次意料之外的住院,一次迫不得已的休養,一次偶然的點擊,我入坑了。我看完他所有的電影,即使是剛出道時候模糊的影像。我聽完他所有的歌,即使是當年成為地攤貨的《情人箭》,當然,我也扒完他所有的八卦。
然后陷入一種巨大的失落中。
此前,我沒有想過,一個人,一個男人,可以把身上所有的可能性發揮到極致。80年代的壞情人,90年代邪魅妖嬈的反叛者。《縱橫四海》里的瀟灑轉身,《霸王別姬》里的一顰一笑。告別演唱會上的深情至婉,跨越97的紅色高跟鞋。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網易云音樂中有跨越97演唱會的音頻專輯,下面的一個評論讓我印象深刻:當年看過這場演唱會的人是怎么走出現場的?我也無法想象。因為僅憑音頻,我已沉醉不知歸路,只看演唱會視頻,我也已經無法自拔。當年在現場的人,一定是被神眷顧的一群吧。
除卻聽遍看遍所有的音頻視頻之外,我還找到許多文字資料,由此找到同類。原來世界上竟有那么多跟我一樣的人。那時候我還不喜歡電子閱讀,還是個喜歡泡圖書館的人,我驚訝地發現省圖書館有一排書架上擺滿了關于張國榮的書,原來有人癡迷成詩,把關于他的故事寫成屬于自己的故事,在一片書香中浸染后來者。
我看完了那些書。但是有關他的事,還在不斷被影迷歌迷書寫,直到去年,我還買了一本新近出版的《紅·藝術張國榮》,當時不小心寫了老媽的電話,然后老媽簽收了,她很自然的替我打開,想看我又敗了什么銀子,沒想到,這一次,她說,張國榮不是自殺死的嗎?真可憐。我的眼淚差點流下來。這幾年我已經很少再去談論關于他的一切,只是默默在網上收集關于他的點滴。大多數情況下沒有什么新奇的,但這是一種永久的懷念。不知道會持續到什么時候,也許已經成為了一種自然的習慣。
但這為什么會成為一種習慣呢?
大概是因為,考研時候自帶的背景音樂是《沉默是金》《默默向上游》《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就看他的電影,想到有人可以把自己的潛能發揮到極致,我為什么不為自己喜歡的事情堅持到底呢?即使在上研的時候,寫不出論文的焦躁夜晚,我甚至能在《繼續跳舞》的旋律中瞬間為自己打滿雞血。
而現在,每當人生艱難之時,我會重溫97跨年的那個夜晚,那一句深情的表白,那做好與世界對抗的勇氣。就像LP的歌迷在悼念Chester的時候說,你永遠無法想象,一個給別人帶來光明的人原來自己生活在深淵之中。張國榮也一樣。作為一個唱著“我就是我”“告訴世人何謂勇敢”的人,人生最后的勇氣就是選擇放棄的勇氣。
當然,還有我那些稚嫩的文字,此前我從未料到我最初的寫作動力是因為渴望用語言來描述那初見的欣喜和重溫的快樂,以及希望用文字塑造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張國榮的強烈欲望。當然,現在那些文章躺在我的硬盤里,我連打開的勇氣都沒有。不是因為里面有花癡的成分,而是其中有錯誤的東西。
就像我在看了《禁色的蝴蝶》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敲打鍵盤寫過任何關于他的文字。因為我突然發現,關于他的歌和電影,他的美學觀念和藝術思想,我知之甚少,很多時候我停留在感性的表面,但是這個世界已經有太多情緒的表達,我深知要想讓世界更美好,應該多一點理性的觀點。我開始跳出張國榮本身,去了解他的時代,了解香港電影,華人影視圈,以及當時西方藝術與中國的交匯。然后我頻頻發現一種觀點:隨著張國榮和梅艷芳的去世,一個時代結束了。
這是一種更為巨大的失落。
隨著我對香港電影以及80年代的了解,在內心深處,我把自己當作其中一份子,但可笑的是,那時世界還沒有一個我。03年的夏天,我甚至只為SARS造成的學校放假而欣喜。初識張國榮的時候,我并沒有覺察他的重要價值,只是漫不經心地聽他的歌看他的電影。
等到有一天,我足夠有能力發現他的離開是一種巨大的損失之時,已經是好幾年之后了。就像《棋魂》里的小光,當他真正成為頂尖高手之后,才突然明白佐為的偉大,而此時佐為已經不再。我當然不是什么高手,但的確,在初見以后的漫長歲月里,我不明白張國榮的偉大。
這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憂傷。
你跟他毫不相關。他離開的時候你毫不自知。第一次在屏幕上發現他的影像之時你沒有想到這個人會對你的人生有這么重要的影響。很多年后,你發現他成為你超越血緣的最親近的人。但你沒辦法表達悼念。因為悼念也已成往事。
所以,張國榮沒辦法成為我的青春,但他是我之前和之后漫長人生的陪伴。有些人走了,但把光留在這里,指引著讓我們更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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