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能不能快一點？” 不耐煩的神情，一直嚷嚷著，催促大家進入列車。
李巖看著面前的人，實在不知道這個人在著急什么。他皺了皺眉，踏進了車里，找了一個位置，稍微清理了一下，然后坐下。
李巖知道自己死了，他覺得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來了得。無非就是父母會傷心一段時間，老師同學會表示一定時間的哀悼，朋友會感到一陣子的難過；每年的忌日，有人在墳頭給他捎點紙錢，打點好他在陰間的吃穿用度。
可是，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沒有什么是比時間更好的良藥。隨著一日日地逝去，傷疤可以被治愈，也許并不能和原來完全一樣。至少在不去提醒、不去觸碰的情況下，總歸是不會疼的；就算是偶爾碰到了，也不會和開始一樣，疼得齜牙咧嘴，眼淚漣漣。
李巖從來就不是一個感性之人，生前很多人對于他的評價，不過兩個字——冷漠。就算是父母，也總是擔心他這樣下去，會不合群，沒有朋友，沒有未來，時不時在他面前流露出擔心的神色。
李巖從來就不關心這些。他不會在大家評論一個人的時候，去參和上一腳；他不會和大家一起在結束考試之時，去唱歌或者喝酒，進行一下所謂的放松；他不會因為自己成績好不好而難過或者開心；他可以在生活費很充足的時候，吃一頓頂級的大餐，也可以在沒錢的時候，啃一個饅頭，這對于他來說是一樣的；他不關心親戚之間的對話談論，因為他覺得毫無意義。
若是說，他唯一還剩下的一點興趣愛好，那便是找個沒人的地方，看看書，吹吹風。他看的書很雜，看完要么送人，要么扔掉。他從來不會和別人一樣，讓書嶄新嶄新的，他樂意在書上寫寫畫畫，然后看完就不要了。他不明白，為什么很多人喜歡把書放在一個大書柜里，可是根本不看？對于看書這件事，李巖只是覺得無聊才去干的，從來沒有說和別人一樣，看書是為了更好地發展自己，看書是為了考試，看書是為了工作。他覺得看書就是看書了，和什么都沒有關系。
他從來就搞不懂，生活已經很去聊了，這些人為什么還要傷春悲秋？難道非得這么難過嗎？
李巖坐在了位置上，看著列車慢慢啟動。
他又看了一眼那個人，還是在那邊聒噪不已。即使死了，這個世界也和人間沒什么兩樣，一樣無聊。
2
李巖是怎么死的呢？
李巖要是不努力去想，也算是不太記得起來了。
可是一想這件事情來，他的死其實挺無聊的，想起來，可以說還有些好笑。
當時，已經放學的時候，很多學生陸陸續續回家，出了校門。
夕陽落下來，教室里一片金黃，樹影落下，稀稀落落，好看得緊。
李巖回過神來，發現同學早已離開，開始起身，收拾書包，拎著新借的書走到教室頂樓，找到平時的位置，準備看幾頁書，然后回家吃飯。
看了兩頁書，李巖聽見有人開門的聲音，抬頭望了一眼，是個學生，沒有在意，也許她也是來看書的。
越來越大的聲音讓李巖皺了皺眉頭，他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那個學生朝著電話哭喊。
…...
李巖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太大，腦袋疼。他放下書，朝那個學生走過去，不緊不慢。
“我說，你能不能安靜些？”李巖開口。
天臺山的學生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見有人，明顯愣了一下，“你是誰？你怎么在這里？”
李巖哭笑不得，“我是誰不重要，為什么在這里也不太重要，你聲音太大了，吵到我看書了。”
那個學生又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不知道這里有人。”
李巖說道，“現在你知道了，是不是可以離開了？”聲音依舊淡定。
“我不想活了。”站在天臺上的那位同學說道，“我爸爸和我媽媽離婚了，他要和另外一個同我差不多年紀的姑娘結婚，我媽媽不堪忍受，自殺了，剛剛在醫院搶救沒有解救回來。”聲音越來越小。
“所以你想下去陪你媽媽？”李巖挑眉。
“本來，我就和媽媽親近得多，爸爸常年在外工作，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都是媽媽打理我的一切。沒想到，這次回來，爸爸竟然想離婚，媽媽同她在一起二十多年，抵不過那個姑娘二十多天。既然媽媽走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現在連奮斗的意義也沒有了。我想去陪媽媽，這樣她不會太孤獨。”
李巖看著風吹過站在天臺同學的頭發，一個算是秀麗的姑娘，夕陽下的頭發有著柔軟的光澤，“我說，你若是想死，我建議你換一個方式。”李巖說道。
姑娘看向李巖，露出疑惑的神情。
“跳樓這一種死法可不好看。要是你足夠幸運，弄不好會死透，最多不過是腦漿四濺，四肢折斷，內臟噴出，也就是丑了點；要是你很倒霉，不但死不了，還會變成殘疾，運氣好點，斷斷胳膊，斷斷腿，還能養老，運氣差點，變成植物人，一輩子靠著儀器進行生存，比較慘。所以，我勸你，好好想想，選擇一種死法好看一點的方法比較好。”李巖懶洋洋地說。
姑娘聽了這話，明顯害怕了，“那還有什么別的死法？”
“這個啊——”，李巖摸了摸下巴，“我也沒有研究過，只不過我看著書里的幾種死法，也沒有太好的，若是你想聽，我可以說來給你聽聽。比如你想上吊，死前沒有空氣，會讓你窒息，而后你的眼珠會瞪出來，舌頭會伸出來，我覺得死法挺難看的；若是你想服毒，好一點口吐白沫，忍受忍受鉆心的痛苦，也就死了，若是你運氣不好，還要送醫院，洗胃，這感覺不是很好受；要是你想割腕自殺，若是不怕痛，那就最好挑一把很鋒利很鋒利的刀子，記得割深一點，動脈埋得還是挺深的，然后等著鮮血濺出來，慢慢死就可以了，若是你怕疼，最好就別嘗試了。想來想去，我還是不太建議你自殺。”
“那我現在應該怎么辦？”姑娘說道，“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帶著些許的絕望。
“我就只有一句話送給你。”李巖說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你看，雖然我覺得活著挺無聊的，可若是哪一天發生有趣的事情了，我死了，有些可惜。”
“可是我找不到活著的理由。”姑娘喃喃地說道。
“你活著，生活就會給你活著的理由。”李巖還算有些耐性，“你慢慢等，總是會出現讓你活下去的理由。若是還沒有出現，你再死也不遲，反正你隨時可以選擇去死的。”
姑娘點了點頭，從天臺的邊上走了下來。
“謝謝你。”說得特別真誠。
“我什么也沒做，謝什么。”李巖說道，“回去見見媽媽最后一面，看她最后一眼，好好想想以后的事。”
姑娘開了天臺的大門，離開。
3
李巖看著離去的背影，笑道，“活著，即使你活得如同螻蟻，你還是能看到有趣的東西，碰見好玩的事情。雖然，有時候，活著不如死了來了痛快，可是睜開眼睛看見光明，總是比永遠埋在黑暗的泥土里面好。”
李巖伸了伸懶腰，慢悠悠向自己的書包走去，剛剛看的那本書沒注意，被風吹到了天臺邊上，果然借的書太小了。
彎腰下去撿那本書，撣了撣上面的灰塵，往書包里面塞回去，拉上拉鏈。
李巖覺得很倒霉，這對他而言，算是比較強烈的感情了。
在起步的時候，腳崴了一下，隨之而來的，便是耳邊呼嘯的空氣。
李巖看不清周圍有什么，唯一想的是，這本書還沒看完，不知道結局了。
然后，沒了意識。
李巖坐在座位上，想著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列車旁邊了。
看著一直嘟嘟嚷嚷地人，說著目的地是冥府的時候，他就明白了，自己死了。
看著熙熙攘攘的陰魂，面無表情，李巖覺得很無聊。
列車已經開始運行，李巖看見它漸漸消失，直至不見。
不知道冥府怎么樣？
希望有趣些！
二零一七年一月十八日
大錢
埃塞俄比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