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父親一起去看的《芳華》,電影院里,父親全程淚目,他仿佛看見了自己的青春,而我也在感受著父親已逝去的青春。
大家都說劉峰是個不折不扣的活雷鋒。在那個每天排練的文工團里,他會幫炊事班的人抓豬,給要結婚的戰友做沙發,替磨破腳的女兵挑水泡,吃大家都不吃的餃子皮......他是年年標兵,他對所有人都好。劉峰心里偷偷的喜歡一個人,那就是主唱林丁丁。當他聽見了鄧麗君的歌聲以后,情不自禁的抱了一下她,卻被她說自己耍流氓。所有的人都覺得活雷鋒是柳下惠,他不應該有七情六欲,如果有,那他就是流氓。劉峰被調離了文工團,沒有人為他送行,只有一個人對他的離開感到難過,那個人就是小萍。
小萍也是一個善良的人,所以她一眼就能識別同樣善良的劉峰。劉峰在大雨里接她來文工團,大家都嫌棄她身上有味的時候,只有劉峰愿意幫助她。
劉峰去了前線,何小萍放棄了跳A角的機會,尾隨劉峰去了戰區的醫院。在那里,她看到好多從前線下來的血淋淋的戰士。有一個16歲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小戰士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問何小萍有對象嗎?何小萍說,有吧,算是有吧!小戰士留下遺言說,他才16歲,瞞著父母參軍,上面有兩個姐姐,他希望每年清明節姐姐能輪流來看看他。戰爭死傷無數,何小萍想起自己的父親在獄中含恨而終,看到滿眼的尸體,以及敵軍的瘋狂炮轟,她瘋了。
2
戰爭終于結束了,劉峰失去了一只手臂,他去看了失智何小萍。最善良的兩個人,一個變成了殘疾人,一個變成精神病。一曲《沂蒙頌》響起,何小萍眼中重燃光芒,那是她曾爛熟于心的舞曲。偱著歌聲,她起身走到禮堂場外的曠野上,跟著場內的音樂,獨自起舞,月光下的何小萍,是那樣孤獨、渺小、羸弱。盡管她與她們的舞姿、節拍并無二致,卻帶著遺世獨立的孤憤與命運殊途的隱痛。文工團解散之時,大家聚在一起吃散伙飯,每個人都很傷感,她們共同唱就青春的尾音,然后分別、離散、走上各自的未知前路。多年后,劉峰與小萍相約紀念越戰烈士公墓,他們一起回顧了青春,互訴現實的失意。何小萍說,有一句話我含了十幾年。劉峰問,你現在可以說了嗎?何小萍說,可以抱抱我嗎?劉峰與小萍深情相擁,即使你被這個薄涼的世界不公平的對待,總有一個人偷偷愛著你。故事的最后,所有人都在平淡中,走完了他們的青春歲月。一代人的芳華已逝,面目全非,雖然他們談笑如顧,卻不難看出歲月給每個人帶來的變化。這個電影給我最大的感受是,芳華易逝,總有人在偷偷的愛著你,比如親人。
3
早上打開門看見父親提著大包小包突然出現在門口,因為不想打擾我睡覺,他在門口足足坐了兩個小時。我問父親為什么來也不提前說一聲,父親說你們年輕人工作太忙,說了怕你們來接我,我自己坐地鐵慢慢來就好,我就是想看看你和我的外孫們過得還好不。女兒撲進了父親的懷里喚著姥爺,70歲的父親頭發已是花白。他昨晚在火車上一宿沒睡好,又拖著很重的行李坐了那么久的地鐵,勞累過度的他臉色蒼白。父親有嚴重的糖尿病,已經到了自己注射胰島素的地步。他說看了我寫的文章《父母在,不遠嫁》,他和母親在家里泣不成聲。父親好幾天沒有睡好覺,和母親商量好以后,父親買了來北京的火車票。他用推車提了幾十斤的行李包,包里塞滿了帶給我的香腸、蜜桔、香菇,孩子的棉拖鞋,以及他帶過來的胰島素藥水。我住的地方是兩間辦公室改造的小一居,只能在另一個辦公室的雜物間里騰出空間讓父親睡。父親和我一起去買的折疊行軍床,買回來的路上,他高興得像個孩子。當我給父親鋪好這張寬80公分的小床時,父親歡喜的坐在床上說,只要不打地鋪就挺好的,我心疼得快落下淚來。晚飯的時候,父親做了家鄉的米粉,看著我和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樣子,他笑著說,曾經夢到過這個畫面。
晚上十點鐘左右,父親因舟車勞頓很快就睡著了。一個小時后,老公帶著客戶去辦公室談事,聲音很大,我知道父親肯定被吵醒了。人到中年的我,帶著孩子們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如今還讓七旬老父親住在這狹窄的雜物間,忍受著噪音,無法安然入睡。想起白天父親對我說,你在北京漂泊無依,寫稿到半夜,養著兩個孩子,還要做家務,我真的怕你身體垮掉。如果你不嫌棄,我盡我所能幫你買買菜、做做飯,讓你工作之余能吃上一口熱飯熱菜,孩子我幫你接送,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幫幫你。
突然覺得,盡管父親芳華已逝,他卻用余生溫暖著我。這就是親情,不計回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