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喜歡黃桷蘭花的香味。
在我們小的時候,栽培技術不像今天這樣先進。黃桷蘭樹那時是比較稀少的。而長得像榕樹那樣高大且枝繁葉茂的就更少了。
但四姐的一個同學家里就有。而且不只一株,在她家堂屋門前,在一叢叢翠竹的掩映下,兩株黃桷蘭樹一左一右,就像《天仙配》里的老槐樹爺爺一樣,長得高高的望不到頂,寬大的樹葉似乎比我的手心還大,那兩株黃桷蘭樹據說已有好多年的歷史。它的樹身很大很大,可能要三個小孩牽著手才能圈住。它裸露在地面的根也有小樹一般粗壯。這就是記憶里的那個唯一沒有好好去上學的早晨,我第一次看到黃桷蘭樹的情景。那些綠葉間有的花朵已經完全綻開,這種開了的沒人摘,我們要摘的是那已從綠色變成白色即將要開的花骨朵,戴在身上,不僅自己能聞到花香,旁人從身邊經過也能聞到那種幽香。黃桷蘭的花香一點也不悶人,那是一種很舒適很怡人的芳香,可能由于太喜歡這種香氣,我一直不喜歡香水的味道。書上都說女人要懂香水,善用香水才能顯出女人的味道,可我始終更崇尚大自然里那些花草自然發出的香味,所以我一直拒絕香水,除了給孩子們洗澡時用過香水,我自己絕不會用的,我寧愿戴一朵花,沒花就不戴。所謂聞香識女人,可能正因為我無香,所以不算一個優雅知性的女人。
那個時候,我可能剛上一年級。四姐那時也還在小學,和我一個學校。那個早晨,我跟著姐跟著一大幫孩子背著書包,一長串的隊伍十多個小孩一路說笑著繞過小河溝即我們祖屋門口,再翻過一個名叫七家坡的坡,跑到那個同學家里去摘早晨即將要開的黃桷蘭。可能是頭天下午大家早約好了的,反正我是一點邀人的映象也沒有了,大概姐她們大孩子早就約好的吧。同路也有幾個男孩子,會爬樹的男孩子便爬上去摘,我們幾個女孩子站在樹下仰望,并不時指點他們哪里有花可摘。終于人人都有了一朵,放在衣服荷包里,人人身上都有了黃桷蘭的花香。大家又背起書包,歡笑著往學校飛奔而去。那條上學校去的路就只走過那么一回,在幼小的記憶里總是模模糊糊的,以至于長大后好多時候做夢總夢到走在那條路上,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至于那天早上因摘黃桷蘭,上學有沒遲到都不記得了,記憶里最深的就只有那兩株高大的黃桷蘭樹。后來,很多年后,聽說那兩株老樹被什么公司買了去,聽說每棵出了上萬數的錢,在那個年代應該算是一大筆錢了。
長大后,隨著嫁接技術的推廣應用,黃桷蘭樹已經越來越多。每年街上賣黃桷蘭花的也越來越多,特別是清晨,有的挎一個竹籃,竹籃里裝滿了黃桷蘭的花骨朵,再插一根小棍,棍上掛著一串串的花朵,兩朵或三朵一串,還未走到賣花人面前,花香就已遠遠傳來,就知道前面有賣花的人在了。每當路過他們,總要停留下來買一串或兩串掛在胸前,如果是在很熱的天氣,這花香能驅散身上的汗味,使人神清氣爽。
所以一直羨慕那些栽有黃桷蘭樹的人家,不僅可以看綠葉以養眼,每到夏天,還能滿庭飄香。心里就想不知何時我才能有一株屬于我的黃桷蘭。
那天和姐在菜市上瞎逛,偶遇一賣桂花樹的人,猶疑徘徊之下還是買下了一棵,高興地和姐一起去賣花盆的地方選盆,那家老板是苗圃順帶賣盆的。走到苗圃大門,熟悉的香味便迎面而來,我和姐不約而同地說道:“好香啊,這有黃桷蘭”,我們走進那個放滿各色花木的盆栽的壩子,眾多盆子中,幾株黃桷蘭小樹站在盆里,長得亭亭玉立,每一株都或多或少的結著幾朵黃桷蘭花,我和姐一路看過去,看著那些經過夜雨洗滌干凈的綠葉,聞著那陣陣幽香,越來越喜歡,于是不覺中就又動了想要一棵黃桷蘭樹的心思。
去挑選了栽桂花樹的花盆,順便就問問他養植時要注意哪些事項,又給他要了一袋養植土,說著說著就又問他黃桷蘭放家里是怎樣養活的,他說只要有陽光,就放陽臺也能養活的。我家陽臺正好面向東方,每天日出至中午都有充足的陽光,我下決心要買一棵,以償宿愿。由于經常在這買盆,又買了黃桷蘭樹,老板干脆順便又幫我把桂花樹種好,兩株花樹連盆搬上他的三輪車,送到我家去。一進小區的大門,連保安都說“你這株黃桷蘭好香哦,多遠就聞到了”。
現在這棵黃桷蘭被我安放在客廳陽臺上,每日秋晨的第一縷陽光便能照耀在它的身上,在微風中輕搖著它的碧葉,傳送著一片花香。一進家門,一眼便能看見,心情立即就會喜悅起來。沒事時我便搬張凳子坐在樹旁,看看書,涼風過處,一時是黃桷蘭的花香,一時又是桂花香,便覺生活雖然清貧,但我一樣過得很好,有時甚至覺得“歲月靜好”也不過如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