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第一章 童年
? ? ? ? ? ? ? ? ? ? 第七十九篇
不知道又在車上睡了多久,漸漸的感覺身體有些暖和了,迷迷糊糊地把衣服扯開了點透透氣。聽著周圍有鬧哄哄的聲音,我也沒了睡意,揉了揉眼坐起來想清醒下。
正迷糊著,感覺有人推了推我的肩膀說該吃飯了。我也沒聽清楚是誰的聲音,以為又是爸媽喊我起床了。最討厭的事莫過于她倆在我還沒睡好的時候就這么喊我了,我揉著眼睛不愿意的哼了一聲。
見對方還不依不饒的在推我,我有些暴躁了。一面大聲的哼唧,一面不耐煩地晃了晃身子,表示我知道了。我有個特點,每次在我睡覺將醒又沒醒的這個階段里,如果還有人打擾我,我是特別容易發火的。
這個時候我一般不會顧及出了什么事,或者是誰來喊我的。哪怕是著火了或者是父親來喊我起床,我也敢表現出自己的暴躁的一面。
可這次發完火后,我愣了下,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停下揉眼睛的動作,瞇縫著剛睜開的眼睛看了看周圍,我的腦袋這時候好像這時候才重新運轉。
看到這個昏暗的環境,感受著屁股上顛簸感,我也想起了自己的處境。我是在出門玩的,現在還沒到家。左右兩側的孩子們正滿臉嬉笑的盯著我看,顯然是他們想不到我還有這么一面,估計是被我反常的舉動給逗笑了的。
前排的叔叔阿姨們似乎也聽到了我的動靜,回過身子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原來是剛才是身邊的小孩子們把我喊醒我的,我立刻感覺好尷尬。父親投來了不悅的神色,一邊看我一邊跟大家解釋說,這就是我在家里的日常表現之一了。我尷尬的沖大家笑了笑,再為我剛才粗魯的行為跟身邊的孩子道了個歉。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尷尬,就是有個聲音告訴我,把在家里面的行為帶到了外邊,這是一件很光彩的事。這種類似的感受在學校和家里也是時有發生,在不同的環境中我養成的習慣也是差異很大的。
在學校里跟男生們玩時,我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臟話,或者互相起外號。大家起外號都是根據對方的名字來的,我因為從在作業以及考卷簽字上撒謊,所以被冠以“留假良”的外號。
起初,我是聽不太出來這個外號和我本名到底有多大的差距的,只是覺得大家喊的名字發音有點怪而已。我還覺得挺好笑的,就這么樂呵呵的和他們對著喊。后來一位好心的女生主動來到我桌前,攤開我的筆記本,翻到最后一頁在空白部位用筆寫下我的外號,她就這么彎著腰悄悄地給我作了詳細的解釋。
據她說這個“留”字,是代表成績差將要留級的意思。等大家下學期都順利升學時,你還得在這個班繼續上。至于“假良”,這個兩個字是連在一起解釋的。表示大家一致認為我不但學習成績不良,而且做人也很不老實,我是出了名的愛騙人。
細想起來當初在學校里,我騙人的伎倆只是用在家庭作業,以及上課默寫或者背誦上的。但偷雞摸狗的事我也做不好,就跟父親所說的一樣。我的錯誤都是極其明顯的,而我就像是在掩耳盜鈴。
父親為我形容這個詞時也是很生動的,就像其他詞語一樣。他用兩只手捂住耳朵,裝出一臉的無辜的表情。站起身故意冒著傻氣的扭頭左看看右看看,貓著身子往前走兩步,口中還說著“我沒拿?。靠隙ú皇俏夷玫模 ?。然后向我示意,看他腰帶上掛的那串正在發出響聲的鑰匙。
看得我煎熬啊,一面得用手指甲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大腿,忍住不笑。一面還得撐著這副將要笑意擠破了的臉,趕緊安撫父親不要激動趕緊回去坐下。因為我知道父親越是費力給我解釋,我一會遭到的教訓可能就會越大。
我在班里作弊時,可能也是父親演示出的這種情況。笨手笨腳的被老師當場逮到,搞得我是很難看,這之后也就被特殊關照了。只要一遇到默寫或是背誦,熟悉我的各科老師們就會著重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而我座位的周圍還潛伏著好多老師們的眼線,我能感覺他們的眼神時不時就會掃過我的身體,仿佛時刻都準備舉手告老師來邀功似的。起初我是很氣的,搞得你們沒做過弊一樣,只是你們比我聰明藏得好沒被抓到過而已。
后來被他們揭發時,我就升起了歹心。索性就來個狗咬狗一嘴毛,把告發我的人也一并拖下水。這樣一起去老師辦公室里喝茶時,我們出雙入對的也不孤單了嘛。
自從我用了這個方法后,我作弊被告發的次數也是大大地降低了。在我身邊的孩子們總是人人自危,看我的眼神都顯露出了懼意。但這些懼意也帶來了距離感,即便是下課了我們也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嬉鬧了。
在我在拉人下水前,好歹我也是他們其中之一。能看到大家在老師們轉身時,大多都會變出一副兩眼冒光賊兮兮的樣子,東張西望慌不擇食的尋找著正確答案。
不過作弊的基本都是男生,班里的女孩子們就不同,即便不會也不干這種事。但她們的眼眶會紅,看著會讓我有種不忍心的感覺。我也試過給她們想辦法,但女生都不會接受。
感覺她們真的和我們男生很不一樣,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廉之意,讓我說不上的心生喜愛。
再有就是幾個優秀班干部,他們也是不作弊的,一到考試大家都會為能坐在他們身邊感到幸運。因為他們大多是很慷慨的,答案什么的都是敞開了讓周圍同學觀摩。
而我受視力約束,除非是他們把答案放到我桌上,不然我是看不清的。所以即便有幸調到他們身邊坐,我也得自己想其他辦法找答案。這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的腦袋也像他們一樣好使該是件多美的事。
我在腦中想象著,那時候我會享有老師們的表揚、同學們的恭維以及家長會上自己的爸媽能揚眉吐氣的站起來,滿面謙虛的笑著接受眾多家長的羨慕眼神。
我想象出的畫面都是帶著鮮艷色彩,相比之下,現實中我的這幅畫卻是像在看黑白電視一樣,暗淡消沉。
除了這幾位天驕之子外,各課的課代表也沒幾個不偷摸著作弊的。他們的丑事也都是被我看了個光的,現在估計也是很怕我給他們都漏出來。
但他們越是覺得害怕,我就越覺得興奮。我開始覺得考試或是其他測試時,這么捉弄同學挺有趣的。我會反過來監視他們,但我不會用告老師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我喜歡的只是嚇唬他們時,眼中流露的那種懼意,那能讓我得到的一種解氣的快感。仿佛它能讓我從一直隱忍一直受氣的角色中跳出來,變成站在金字塔頂,揮舞著手上長鞭肆意抽打塔底匍匐信眾的人。
甚至我猜想,在我做這些事的時候,它的上癮程度比我玩游戲時還要大得多。
在經過好心女生這么詳細的解釋,再聯想起我的一系列演變,此時這個外號就讓我覺得不那么好笑了。我苦著臉沖這位好心的女生點了點頭,雖然痛苦但還是要謝謝她,不然我還會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她也看出了我有些不開心,稍微歉意的沖我笑了下就離開了。我的手掌還停留在這張紙的字跡上,等她走后,我面不改色悄悄地收攏了五根手指。把筆記本上的這一頁窩了起來,最后撕下來丟進了抽屜。
整理下情緒,就繼續起身和那群邀請我一起玩并給我起外號的同學們去了。經過那位好心女生時,她用怪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有些不解吧,我沖她笑了下,我心里自有打算。
之后我給班里這群同學全部重新起了外號,是那種特別古怪,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的。大家實在是叫不出口,感覺就像是在變相罵人一樣。但我這樣泄憤可能無意中也傷害了些本來無辜的人。
其中有一個孩子,我給他起了一個外號也是根據他的姓氏同音字。當時就想著惡心人了,脫口而出的叫他“屎殼郎”。這外號一下引燃了教室里瘋鬧的同學們,我本來沒想到會這樣的。
真有些意外,看著那名被我起了這樣外號顯得尷尬的男生,我有些猶豫起來,但見大家被我逗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的似乎真的都很開心。我心底那點點猶豫轉而也消失不見,我也跟著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之后那位男生的名字就被大家改成這個外號叫了,除了在老師和家長面前大家不這么喊。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我心里挺愧疚的。試著想辦法讓大家矯正過來,但都就像是螳臂擋車,根本就是絲毫作用都起不到。
看著那位男生被喊得抬不起頭的樣子,我真后悔自己干的事,痛快了自己惡心了別人?,F在想來,即便他從前嘲笑過我,但這么做也太過殘忍了。我也試著接近他,但只會得到他毫不掩飾的厭惡眼神。
那之后我就不再給大家起外號了,只是學著現成的調笑著喊喊罷了,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一個行為會演化出什么事來。
我玩的歡了,回到家如果還沒調整好大腦的頻道。張口也會把學校里的那套詞帶出了口,說出來就后悔。那種尷尬的氣氛,就好比是我現在車上的這種感覺了。
同樣,我在家中的撒潑的習慣無意間帶到了外邊,也是同理。我不知道其他孩子會不會像我這樣,腦袋一短路,就把幾個本來互相獨立系統給合并了。希望他們不會,畢竟這種尷尬感并不是什么舒服的體驗。
跟身邊孩子道了歉后我得知,原來下了高速就要到市里了。大家剛看我睡得香,想試試看能不能用吃飯的誘惑把我弄醒。我心想還好我迷迷糊糊的時候沒問吃什么,不然就更丟人了。
車內現在也不冷了,反而還有些熱。前面扶著油桶的是救星叔叔,這時大油桶里還剩下一半液體在晃蕩著。可能是因為快到家了,車廂里的氣氛也變得輕松了,女孩子們哼起了歌,感覺挺溫馨的,我也跟著小聲哼了起來。
不一會司機叔叔在前面長出了一口氣,笑著回頭跟大家說馬上到市區了,大家馬上就能回家了。車里的孩子們歡呼著,我身邊的男孩也拉著我的手一起舉在空中揮舞著。這感覺挺開心的,我忍不住笑了笑。
不經意間,看到父親不知何時回過頭來正看著春風得意的我,見我看到他,父親沖我笑了一下就轉了回去。我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手也有些揮不動了。雖然只匆匆看了一眼,但從父親的笑意中我領會到了,這是冷笑。
現在的我像是被醍醐灌頂了,只不過是用冰水,把我從頭到腳凍了個透。我再也歡快不起來了,身邊的男孩見拉不起我的手也就放下不再拉了,自顧自的和女孩子們一起嬉鬧著。
我安靜的坐在一群玩的正歡的孩子身邊,苦著臉看著他們。再看看自己屁股底下坐著的這輛中巴,市區亮堂的路燈從車窗外照了進來,我感覺我的臉更苦了幾分。
我吃過苦瓜,真的很苦很苦??晌疫€不知道苦瓜臉是什么樣的,也許現在我的臉和苦瓜是一樣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