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五十醒來，再也無法入眠。迷迷糊糊的睡眼漸漸清晰。腦子里又出現了奶奶的影子。記憶回放，心又被拉回。

那年的7月1號我回家有事，本不是有假的日子，只有一天時間，我匆匆而去，匆匆而回。那天中午才到，事情弄完了，晚上到家天色已擦黑，給奶奶買了點水果、牛奶和麥片之類的。

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暖暖的家。我放下包，把東西送到奶奶房間，奶奶見了我很驚訝很開心又感覺有點沉默。

記得她當時手里端個盆，有半盆水，我從她手里接過。奶奶高興似乎又暗淡地說：“xx，你怎么現在回來啦，天都黑了，有車嗎？這次回來什么時候走？”

“有車，我跟我弟車回來的，我中午就到他那了。我就一天假，我可能明早上就回去了?！?/p>

奶奶沉默了半晌，低低得應了句“哦，怎么不多請幾天假，在家玩玩。”

我告訴奶奶，上班忙，沒假，回來有事的。短短的一兩個小時過后，吃過飯，奶奶回屋睡覺，我到她房間玩了一會，她說：“買這些東西做什么，我在家有吃有喝的，你自己留著錢，多買點東西吃。把這個芒果拿回去?！?/p>

“我就是買給你吃的，我自己會買的。”跟奶奶說了一會話，看看時間，快九點了。

農村的夜晚格外得安靜，格外得黑。一到晚上，似乎只有天上的星星在遙望人間，那一陣陣蟲鳴做著回應，忙碌的人們便早早入睡。奶奶平時睡得早，于是我媽喊我：“你奶要睡覺了吧，你還不回來睡覺，明早還要早起?！?/p>

“奶奶，你睡覺吧，我回去了啊?！?/p>

“要不你再玩一會，我睡覺沒什么早遲的?！?/p>

“你睡覺吧，我也回去睡覺了。放假我再回來?！?/p>

“哦，那你回去睡覺吧。我也睡了?！?/p>

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心里空落落的，總是想起奶奶端水時候的手，有點微微顫抖，腳步很慢，我深感，奶奶真的老了。輾轉反側，那一晚，我很晚才睡著。

因為要趕早班車，我媽四點鐘把飯做好，喊我起床。吃完飯，天還沒亮，要走了，我隔著門說：“奶啊，我走了啊。要去趕車?！?/p>

“怎么那么早就走?。坎辉诩彝鎯商靻?？我送送你?！?/p>

“遲了沒有車，放假我回來。你再睡一會，不要起來?！?/p>

我爸先把他的三輪車推到不遠的路口等我，我媽送我到路口。

“這次走了，什么時候再來家?。俊边@時候，傳來奶奶的聲音。我回頭看到奶奶站在門口，心里突然間很難受，我往回走到奶奶跟前，“你起來做什么，再睡一會，我八月半回來。”

“才來家又走了，不知道哪天還能看到你?！?/p>

很難過，我把奶奶送到房間，“你再睡會，我放假就回來?！边@時我爸催我，再不走沒車了。

“你趕緊走吧?！蹦棠逃指业介T外，站在門口看著我越走越遠，到路口的時候，我回頭看，奶奶還站在門口。我說“奶啊，你快回去睡覺?！?/p>

奶奶：“哦?！?/p>

奶奶依然站在那沒挪動腳步。

路旁的葉子兀自拍打著，朦朧的黎明里，隨著我爸的車越走越遠，心也越來越空，腦子里抹不去奶奶孤獨的身影。抹不去奶奶黯然的眼神。

上了車，車開動了，我爸還站在那里。轉身，再也忍不住，眼里像進了沙子，有東西滑落。

好幾天心里不能平靜，逃不出奶奶的眼神和黯然。

日子悄無聲息地流淌著，轉眼，到了中秋節，我休三天假回家。給奶奶買了月餅牛奶水果，回的家的時候，我媽說奶奶在我三叔家，東西放著等她回來給她。三叔家在縣城里，離我們家很遠。我三嬸不太好相處，平時也很少走動。

“這些東西放著，等你奶回來給她。最多過十來天還不回來呀，在他家過不了多長時間。”

中秋節后，我又匆匆走了。那一次沒見到奶奶。我做夢也沒想到，7月份見到奶奶的那一次，黎明里的那一眼會是最后一眼。

那年11月奶奶摔倒了，摔倒那天早上五點，我夢到奶奶不好，我打電話回家，我媽說奶奶摔倒了。這是奶奶隔空告訴我嗎？我急得哭，我說我去請假。我媽說：“你先不急，我們先送她去醫院看看?！?br>

我弟我爸我媽和二叔他們把奶奶送到醫院，醫生說年紀大了，不能手術，只能保守治療。

我每天打電話回家，我媽說我奶奶還好，她跟我二嬸我爸我二叔他們一起照顧?？赡苓^段時間就能長好。我問我二嬸，二嬸說：“沒事，用藥敷，掛水，過段時間應該就差不多好了?！?/p>

“吃飯好嗎？”我媽說：“挺好的。你先別回來了，請假又不好請?！蔽以诰W上給奶奶買了棉襖棉褲圍巾帽子棉鞋寄回去，我弟拍了照片給我，看著奶奶穿著我買的新衣服，似乎精力還好。心里感覺有點安慰。我跟自己說：“這段時間忙完就回去看看我奶?！?/p>

可是時間真的是不等人的。就在我猝不及防，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我妹給我打電話，奶奶走了。我妹讓我等她，她跟我一起回家。

我懵了，腦子一片空白，“不是一直都說挺好的嗎？怎么突然就…”。我腿軟跌坐在沙發上，好久，眼淚止不住。癱軟起不來，就那樣愣愣的落淚良久。

我不孝，總覺得工作很重要，一直也是死腦筋，規規矩矩，最怕開口去請假。想把工作做好，可是卻留下了永遠的遺憾。

黑夜白晝無聲輪回，歲月總是悄然從指縫溜走。秋去冬來，冬去，春至。一切都在四季更替中變化著。

人，也在日漸成熟。再也找不回那種有著大把時光可以揮霍的心境。其實，在歲月面前，我們每個人都是貧窮的，歲月這把無形的劍不覺中給萬物留下它的印記。

多少人，忽視了歲月的腳步，而歲月從未缺席我們生命的每一秒。

當你忽地有一天發現父母的雙鬢又斑白了許多，當你忽地發現家中的爺爺奶奶步履蹣跚，當你忽地發現許久未見的孩童又長大了許多…

而其實那個時候的心情是復雜的。細數我們走過的一個個相似的日子，其實是千變萬化的。在歲月面前我們任何人都無能為力，一切唯有珍惜。

好好孝順父母，孝順老人，盡最大努力去陪伴，工作重要，家人更重要。孝順不要等，陪伴別拖延。常回家看看，常相伴，別給遺憾留空間。

鳥鳴入耳，思念很長，天亮了。似乎奶奶還站在朦朧的黎明里目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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