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三十多歲,除了寫滿臉的中年危機,在我的心底的某一處,還有一個最柔軟的角落,珍藏著生活中曾有的溫暖與美好,當有人感嘆世情如鐵時,我的心底總會有一絲的暖意泛起,我知道,讓我走下去的,恰恰不是所謂奮起翻盤,而是心底的那抹溫暖。
十多年前,我考上了一所說出去名字都讓人在地圖上找半天的師范學院,第一次從北方到南方,吃不慣南方小城辣辣甜甜的食物,每天都是半飽半餓狀態。開學的軍訓上,我因低血糖幾次頭暈眼花,終于在中秋節的晚上,我又累又餓生病了,一下子顯得非常虛弱,走路都困難。
由于吃的東西少,加上生病,我渾身沒有力氣,對新的城市也不熟悉,不知道哪里有醫院,當時校醫也下班了,我只能躺在床上忍著。
更難受的是,因為過節,我們宿舍的姑娘們很多都回家了,還有幾個出去玩了,當時基本上就我一個人躺在床上。
那時候剛入大學還不到兩周,軍訓尚未結束,同學之間都還不熟悉,只認得本寢室的同學,隔壁宿舍住的是誰都不清楚。
實在難受了,我慢慢爬起來,想洗洗臉出去買些吃的,哪知剛站起來就一陣頭暈目眩,好容易掙扎著走出宿舍,眼前卻萬物重影。
我們學校宿舍比較簡陋,房間里沒有水池,都要到走廊的盡頭去洗衣洗臉。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隔壁宿舍的緒緒看到了我(她也不是本地人,中秋節就留在宿舍里),她走出來,一臉擔憂地問我怎么啦。
我簡短扼要:難受,想去醫院看看。
她看我實在沒力氣,就不由分說一手扶著我,一手幫我拿著背包,一步一步把我攙扶到學校門外的大道上。
回憶起來容易,但是當時卻很困難。我們學校是在一個小山上,從宿舍出來走到山下的大道上,平時我快步要走15分鐘,但是生病時就走得很慢,腳步踉蹌,甚至整個人都靠在緒緒身上。雖說緒緒有超180cm的身高,但畢竟清瘦,經我一路折騰,到山下時,她已經有些氣喘了。
到了大路上,緒緒一邊向人打聽最近的醫院,一邊揚招出租車,但是所有的車都像沒看到我們一樣,從身邊呼嘯而過,卻不停下。
過了十幾分鐘,我們上了一輛黑車摩的,摩的師傅倒也是個好人,果然很快就把我們送到一家醫院。
那是一家私立診所,也沒有什么病人,醫生護士們都聚在一起聊天。緒緒跟醫生說了我的情況,醫生診斷后說無妨,只是體質差,太累了,恢復飲食,多休息幾天就沒事,但還是給我打了點滴。
打點滴時,我還是很難受,緒緒就在我身邊陪著我。
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手機,不能像現在這樣靠刷微信打發時間。我看著一滴一滴鹽水進了我的血管,相當無聊。
一瓶藥水滴完后,我覺得胃里舒服了些,饑餓感再次襲來,緒緒走出去給我買了一些面包,撕開一片一片給我吃。
就在這時,窗外有人放起了煙火,節日的焰火明亮又色彩鮮艷,還伴著劈劈啪啪的響聲,遠處,還能聽到爆竹的聲音。
我透過窗戶,看到忽明忽滅的煙花,分外想家,想爸爸,想媽媽,想妹妹,想我熟悉的親人,他們不會想到,我在中秋節的晚上,會是在醫院里打點滴度過。
緒緒像是知道我的心思,她和我一起聽了一會爆竹的聲音,笑笑說:大過節的我們在醫院里度過,也是種不同的體驗。
她說,我們也過節,也要開心。
我問緒緒,你會唱歌嗎?軍訓休息的時候很多人表演,你是不是唱了一首歌?
她說:我會的不多,就唱一首《陽光總在風雨后》吧。
這首歌一直都很受歡迎,但是我幾乎沒有完整聽過,那天緒緒完整唱了兩遍,她唱歌的時候特別認真。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她站在病床床頭,眼睛一直看著我,眼神帶著鼓勵,輕聲低唱著“陽光總在風雨后,請相信有彩虹……”
我聽了她的歌,內心漸漸安定。等她唱完,我笑了,她也笑了。
我打完點滴,緒緒又扶著我往回走,找到一個賣東西吃的地方,又陪我吃了一些食物,我覺得力氣回復了些。
那晚的月光涼涼地灑下,把我們的身影照得非常清晰,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女生,很溫暖。
正式開學以后,我和緒緒并沒有成為最好的閨蜜或者好朋友,我們就像兩條魚,在班級這個江湖里游來游去,見面打招呼,得體又客氣,看書、寫字、鍛煉身體……身邊陪伴的是其他同學。那個溫情的夜晚,仿佛沒有存在過。
然而我不會忘記,永遠也不會忘記,在我最難受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她陪我度過離開家鄉的第一個中秋,并且為我唱了一首“陽光總在風雨后”。
后來,無論我生活多么不如意,或者受到多少打擊,即使在最陰霾的日子里,我都沒有放棄過希望。長久以來,我的內心深處總會響起那首歌,總會浮現緒緒的笑容,還有她那雙關懷的眼睛,昭示著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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