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做我父母的父（母），這樣我就可以多愛他們很多、很多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空留遺憾在人間！

如果有來生，即使我做不成他們的父母，我也一定不做他們最小的女兒——老幺，這樣真的太殘忍。父母43歲上才有了我，他們在生下我三姐之后的第六年，又迎來一個“多余”的我。

試想，一對已經邁入不惑的父母，卻仍然要用自己，已經被生活折磨得不再寬厚的肩膀，來重新撫育一個“呱呱墜地”的我，我想沒有人能真正體會這其中的無奈與辛酸：

聽隔壁的一位嬸子說，生我的那天，父親不在家。當母親一看到落地的我，又是一個丫頭片子時，母親就難過得再也不想看我第二眼。

那時候因為家里窮，他們真的養不起一個又一個的女兒。據說，我三姐生下來以后母親就想用尿水溺死她（因為在這之前，母親已經生了4個女兒了），結果命大的三姐還是活了下來。

因為善良的母親始終覺得自己沒用——她不能養活一大幫孩子，與其多一個孩子在這世上忍饑挨餓，還不如趁她什么也不知道就送走，這樣至少可以讓她少受點罪。

所以當我“不幸”降臨人間的時候，母親就態度堅決地想凍死我，任憑周圍的人怎么勸說也沒用。那可是初冬的陰歷九月十六啊，母親就那樣“狠心”地讓我在泥地上哭了一天一夜，沒有給我穿衣服，沒有喂我一滴奶水，直到第二天傍晚我父親回來。

其實，我在地上哭了一天一夜，母親也在床上哭了20多個小時。誰也不忍心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骨肉啊，我知道那是可憐的母親迫于生計的無奈之舉。

大家都說我命不該絕，大冷的天，我就那樣光溜溜地，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哭了一天一夜，依然能“頑強”地活下來。

02

父親回來后，一看到在泥地上凍得渾身冰冷的我，就大發雷霆：“什么？你居然敢不要我的女兒？你活膩了吧？你不想活了，是嗎？姓周的（我母親姓周），今天的你只有2個選擇，要么你馬上給我的女兒喂奶；要么你馬上就從這個家滾出去，我不想再看一眼像你這樣狠心的女人。”

而旁邊的嬸子也一再勸說：“愛菊，你就要了她吧。你看２天都過去了，而她居然還活著呢。難道你真的忍心就這樣餓死、凍死她？要是你嫌她麻煩，以后就讓我來帶這個小東西吧，我會好好對她的。”

迫于父親的威嚴，委屈的母親只好含淚給我喂奶。也許就是因為我與父母見面的方式太特別了吧？

所以我始終與母親不親，盡管母親后來對我非常、非常好，但我還是覺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父親，而不是母親。我總是天天膩在父親的跟前，每天、每天都要喊上幾百次的“爸”，生怕哪天父親也不要我了。

但，我從來沒有責怪母親當年的狠心，真的。我知道當年母親的不容易：她和父親兩個人要養活一大家人，我上面有三個姐姐，哥哥、嫂嫂，還有一個年邁的老奶奶。在那艱苦異常的年代，多添一張嘴巴就意味著父母要多干很多、很多活，才能養活我們呀。

所以母親每天總是天不亮就起床干活了，每次都是等我們起床吃過飯后，才能看見滿頭露水的母親坐在那里吃飯。可是還沒有等我們轉身，母親又下地干活了。

小時候，我們最經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姐妹幾個打著昏暗的手電筒在黑漆漆的夜里找我們的母親：“媽，你快回來。媽媽，天黑了，我們看不見你。”往往是我們喊啞了嗓子，才看見我們那瘦小的、早已筋疲力盡母親。

因為善良淳樸的母親沒有別的愿望，她只希望通過她自己的雙手來養活我們一大家人，尤其是她膝下的４個女兒。老天爺可以作證，她是我們全村最勤勞的一個人，不是之一。每天都是她第一個起床干活，而晚上最遲一個回到家里。

03

盡管這樣，她還是覺得對不起我們：“妞啊，是媽媽沒用，不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我的肚子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生了一個又一個女兒。（加上夭折的孩子，母親總共生了６個女兒）……孩子們啊，媽媽我何時才能賺夠你們的嫁妝呢（在我們老家，女兒是要很多嫁妝的，這樣才能顯示女兒在娘家的地位與寵愛）？”這就是我們那沒有文化、只懂得干活的傻母親。

你說，對于這樣一個只懂得付出而不求任何回報的母親，我能恨得起來嗎？

母親最終還是沒有等到她最最疼愛的幺女兒——我的出嫁，她老人家就走了。母親，您一定不知道，我出嫁的那一天，我們家壓根就沒有給過我哪怕是一分錢的嫁妝。真不知道，在天堂的您，對此是感到欣慰還是心酸？

……

母親，雖然您當年不想要我，結果我得到的寵愛比任何一個孩子都要多得多，多到讓每一個姐姐甚至哥哥都羨慕與嫉妒。

母親，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做您的母親，我一定也要像您當年那樣愛我、寵我一樣去寵您、愛您。讓您也好好享受一下被人寵溺的幸福與甜蜜，我一定要讓您的童年也寫滿快樂與滿足。

04

如果說是母親給我了生命，而父親則給我了生活的全部。父親是我整個童年，乃至整個人生所有快樂與幸福的源泉。因為我們的母親只顧埋頭苦干，而父親則教會了我們很多很多……

在我們很小時候，父親就一遍遍給我們講“二十四孝”。那一個個短小精悍的故事讓我們知道了怎么做人，怎樣孝敬父母、長輩，如今的我在課堂上依然講著父親當年講過的故事。而我的姐姐們個個都能和公婆、妯娌們相處得非常和睦融洽，我想這不是所有女人都可以做到的。但是我們可以，因為我們有一個偉大的父親。

等我們讀書了，父親則是我們最好的家庭教師。因為父親寫著一手絕好的毛筆字，只要父親在我們的田字格上寫上一個漂亮無比的正楷字，就可以艷煞很多同齡人的眼光，讓我們美上好幾天——因為我們絕大多數的小伙伴們的父親壓根就不識字，更別提用毛筆來寫字了。

而我們父親的字，就連教我們的老師都相形見絀。這無形中滋長了我們的自信，所以父親的5個孩子除了二姐外，誰都是班上的佼佼者，老師心目中的寶貝兒。

05

除了這些，父親還給了我們最殷實的家境：是父親，讓我們在上個世紀70年代末，就住上了我們村里最早、最好的混磚結構的大房子；是父親，總是讓我們最早穿上過節、過年的新衣服，而且每人一套，并不是像人家的孩子那樣，新衣服輪流穿，或者弟弟妹妹穿哥哥姐姐的衣服；過節了，我們家里的飯菜總是村里最豐富的。

不僅如此，父親還把我們家里的食物分給比我們窘迫的人家，讓他們也能像模像樣地過年節。

我長大后，父親更是不遺余力地培養我，這絕對不是那個年代的每個農村父親都可以做到的——我是我們那個叫“大厝里”的自然村里30多戶人家，在20世紀唯一的一個大學生（高中生也只有我一個）；我是我們那個村莊（當時有幾千人口，現在有一萬多人了）的第二個女大學生。

這其中的苦與累還有數不盡的淚水，我真的無法一一贅述，如果您感興趣，請參見日志《我也曾是打工妹》……

06

父親，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做您的父親，這樣我就可以多出很多、很多年來愛您、寵您，而不是等到我可以回報您一二的時候，我已經沒有了您。

父親啊，您知道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一種怎樣的悲哀與痛苦嗎？您培養我、教育我用了整整30多年，而且是用您那已經不再年輕甚至老邁的軀體。可以說，為了我，您耗盡了畢生的精力，而我回報您的只有濫竽充數的10年。

這是一個怎樣的不等式啊，父親？就是這個永遠也無法畫上等號的不等式啊，是我今生最大、最深的遺憾與負累！

……

爸，媽，如果有來生，就讓我來做您們的父（母），好嗎？爸，媽，這樣我就可以好好、久久地把您們愛一回，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