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過后,是久違的晴天,屬于秋天的亮烈的晴天。
盡管這個時候,墻上的爬山虎的葉子已經成片成片的焦灼,馬路上的落葉也一層跟著一層,但是某天夜里,突然就聞到了濃郁的桂花香氣。早上醒來,就迫不及待的去看樓下的桂花樹,滿滿的全是金黃和白色的小小花朵。那么熱鬧,那么典雅,那么從容的開在墨綠的葉子間,開在這燦爛的陽光下。
我說,我是不喜歡秋天的。到處都是頹敗的悲戚。可能是看過秋天殘敗的山景,可能是讀過在秋天離別腸斷的詩詞,可能是在秋天狠狠的傷心過,也可能是在秋天遠遠的思念過,可是,它偶爾又給了我這樣的一滿樹花開的驚喜,一陣襲人的香氣,一滿天空金黃的銀杏樹葉,還有綴滿枝頭的紅燈籠一樣的熟透的柿子。
是的,它就是這樣,讓我悲極而喜,喜極而泣。讓我難過,也讓我感動。讓我失望,也讓我溫暖。
曾經,路過咖啡店,看坐在里面喝咖啡的人,覺得他們的生活很幸福,很優雅,很有情調,好像那才是真正的生活。于是有一天,我也走進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子,點了一杯卡布基諾,微微側轉,看著窗外。這畫面,跟我曾經看過的一模一樣,我看著窗外的路人,看著他們也投來欣羨的目光,想著,他們也一定在想,這樣的生活是他們為之奮斗的。咖啡店里,裝飾得很精致,暗色為主,碎花的沙發座椅,同樣顏色碎花的靠枕和桌布,每張桌子中間,都放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瓶里裝著干凈的水,然后插上一束小花。窗戶上應該是用彩色的筆吧,勾畫出唯美和比例勻稱的圖案,沿著窗臺,是一排木質的小花架,里面種著太陽花,各種顏色,開得明媚而茂盛。音樂是外文歌,哪種類型我實在聽不出來,藍調?鄉村?典雅?還是流行?只是很輕很柔很慢,聲音干凈明朗,偶爾能聽出一些單詞或句子,但是已經懶得去揣摩整首歌所要表達的東西了。咖啡,很小的一杯,上面是一層泡沫,精心的做了愛心的形狀,咖啡勺也很可愛,小巧而圓潤。我像所有鏡頭里描述的那樣,在這樣一個明亮的秋日的午后,一個人安靜的喝著咖啡,我想,這畫面一定也唯美極了。這就是我曾經艷羨過的幸福,我體會過了,只有15分鐘。這15分鐘里,我盡量不去翻手機,盡量不去想接下來還要趕公交趕地鐵要趁天黑之前趕回去,盡量不去想我們昨天還在彼此哭訴著生活的艱難,盡量不去想這個月的25號之前,還要還多少的信用卡,盡量不去想這小小的一杯名叫卡布基諾的東西可以夠我飽飽的吃頓午飯和晚飯,盡量不去想我在這個城市還一無所有,其實我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格這么悠閑的坐在這里喝咖啡,盡量不去想未來在哪里,盡量不去想下周上班還有多少事情要去解決,盡量不去想……我看著這店里的坐在桌子上喝咖啡的人,有三三兩兩在交談的,也有一個人在翻雜志的,有在看手機的,有在打電話的,也有什么都不做就坐在窗邊看街景的。我不知道他們是真的很悠閑的在這里享受這寸時光,還是也跟我一樣,幾分鐘以后,就要回到依舊艱難而奔忙的生活中去。其實這杯名貴的卡布基諾,味道跟它的名字一樣,神秘而奇怪,遠遠不及我在茶余飯后沖的那杯綠茶,許是我喝茶喝慣了,適應不了這咖啡的高雅。許是它本來就是這個奇怪的味道,許多人只是為了這份至上的生活而來,來看看街景,來等一個人,來洽談一樁生意,來聽一首歌,所以就隨手點了一杯咖啡而已。
即將迎來國慶了,往年,就一心只想著回家,而今年,沒有回家的打算,這突然多出來的假期倒讓我空落了,不知道該怎樣將它填滿。其實還是想回去的,想回去看鋪滿落葉的樹林,想回去走走雜草叢生的小路,想回去坐在靜白的大石頭上聽水看云,想提著籃子去柿子樹下接柿子,想看滿田金黃的稻谷,想看起伏的山嵐,想用干凈的河水浣衣服,想在那沒有車馬喧嘩的世界里安靜待幾天。
秋天本來就該是寂靜的吧,清秋,靜秋。只是有時候,恰巧碰到一樹開的如此熱鬧的桂花,看到一樹紅的那么熱鬧的楓葉,遇到黃的那么熱鬧的銀杏,還有熟的那么熱鬧的柿子,所以它一定是不那么安分的。寂靜得唯美,悲戚的斷腸,熱鬧的明亮,精彩的讓人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