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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北京的溫度在一夜之間飆升到36°酷熱,昔日學弟學妹朋友圈里開始被畢業照占據,櫻花已謝,白晝拉長,身邊人事也經過幾輪變遷。
隨之而來的,還有包括我在內的離職熱,首先想說說遠在廣州的好友M先生,他在某國企供職一年,裸辭之后,已覓得新工作,且籌謀著自主創業,孤身桀驁奔走。2012年,我大一,與M先生在校報編輯部結識,M先生是個典型的獅子男,自我,疏闊,渴望著開疆擴土。
我的大學時光應該和多數人一樣,有那么一群人,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可以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M先生是其中之一。
畢業以后,我北上,他南下。他唯一一次來北京是以董事長助理的身份出差,他拍下首都機場的夕陽給我看,很美。他呢,西裝革履,春風得意。據我所知,M先生最初的職場生涯并不順利,一個名不見經傳學校出來的應屆生,沒什么閱歷,聽不懂粵語,向來以精明強干面目示人的M先生竟成了同事眼中的“傻子”。
可這個傻子只用了三個月就成了董事長最為倚重的下屬,同事們意外極了。我深知,董助的職位可以廣泛獲取資源,來日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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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個月,卻傳來他離職的消息。最大的原因是,日子過得太過安逸。公司命脈是業務工作,他想過在重壓之下自學成才,卻日復一日被畫餅式的雞湯轟炸。“公司正在快速發展,需要人才,而你是距離董事長最近的人,好好打磨,以后有的是機會。”畫餅無用后就索性換成了直白一點的:“你看人家司機小劉,最好的司機。人家除了開車,什么都不想……”
M先生揮揮衣袖走了,“當初我這么快升為董事長助理,讓他們大跌眼鏡。現在又來了個辭職,估計又覺得挺傻的。”“這才是我認識的M社長。” 我這樣回答道。
電影《嫌疑人X的獻身》里,石泓曾對唐川說:“他們就像是鐘表里無用的齒輪,總在重復做無意義的事情。”說的是街邊的流浪漢,也是在說他自己。在青年人的思維里流行著一種恐慌的真理:逃離舒適區。很多時候,安逸代表的未必是現世安穩,而是消極遁世,帶著慌亂和迷惘,把頭埋在沙子里倉皇逃離。至少我是如此。
文章停更幾個月,我在讀者視線里消失了,很多人問我,這段時間我在忙什么,其實日子是尋常過,薪水漲了,職位升了,人卻越發憊懶懈怠,這是我停更的源頭,是我辭職的導線,也是我重新開始寫字的伏筆。
閑來無事,我一頁頁翻看了自己空間留言板,我一向有給自己刷留言的習慣。2015年初,我萌生了北漂念頭,2016年八月付諸實踐,在某雜志社做了文字編輯。2016年末拿到最佳新人,2017年升為執行主編。
在人事關系和諧、薪資水平尚可、領導倚重、氛圍自由、工作內容得心應手的大環境下,似乎我沒有辭職的理由,可正是在這樣抽絲剝繭的消磨之下,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儼然是那只快要被溫水煮爛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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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旅程,我相信最初的光陰里我們都有著同樣的生猛熱情,譬如接到一份新工作,亟不可待的渴望證明自己,投入了百分之兩百的熱忱與認真。
我永遠記得我第一天入職那個下午,我用一小時寫完郭敬明的封面故事,那時候一切都新鮮有趣,縱然有著10點上班的自由,我也從未遲到,甚至會5點起床看一小時書做個早餐,9點半就出了地鐵站,步履從容去上班。
新鮮的時光總是短暫,當一切輕車熟路,再上一個臺階的欲望也愈發強烈。可是,不知不覺,疲軟懈怠就像精神鴉片,整個人都被散漫庸碌侵蝕了。當我驚覺自己工作效率驚人,便將寫稿時間拖延再拖延,只是,自由的時間并沒有讓我學會理性支配,看網站,聊閑篇,不覺中一下午已消磨完。
我是極易受環境影響那類人,我天性的銳利與原本就縹緲的自制力正在一點點被消磨殆盡,我無從成長,只是在消耗自己的才情與青春。因為我清醒的發現,人的狀態是一以貫之的,在慵懶的大環境下,我并不能將閑暇的時間變成有意義的碎片,相反,在事務繁多的片刻,反而能多管齊下,有條不紊。我深刻意識到一種詛咒正在我身上發生,明日復明日,萬事成蹉跎。
于是決意離開,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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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許多人一樣在追《歡樂頌2》,“五美”個個都升級成2.0的模樣,樊勝美跳槽投資公司做了理財顧問,春風得意,與第一季循規蹈矩的辦公室油子生涯大不相同。
想來,在多年的HR生涯里,她早已窺見自己職場的天花板,只是樂于安穩,懶得折騰,于是如今也難免感慨:“如果我能早一點跳槽,一定不是現在的樣子,說不定在上海房子、車子都有啦!”
娜拉走后將會怎樣?不走就永遠無從知曉。辭職之前,定然聽過許多奉勸,冷暖自知的事情,也該自我定奪。安穩,并非不好,生而為人,無論做出何種抉擇,求仁得仁即是圓滿,就像風箏有風,海豚有海,有人喜歡小橋流水,有人偏愛風云激蕩,只要明白,你愛的,是哪一種顏色。
只是,無論哪一種,都應該“花開堪折直須折”,曾在地鐵站的廣告墻看見一則廣告語:“這個世界在殘酷懲罰不改變的人。”選擇了一種生活,所經受的辛苦就已有定數,每積攢一份努力,就為未來積攢了一分資本。
如今是北京午夜時分,窗外望去有幾家燈火,窗內的人在干什么?像我一樣碼字,還是在熬夜趕項目計劃表?是加班晚歸吃宵夜,還是在游戲通宵達旦?在這些又遠又近的城市眾生相里,七八九分,與己相似。
每天都有人逃離北京,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人前赴后繼,我遇見過白天經營公司,晚上通宵開出租的司機師傅,也遇見過因意外截肢、只能靠開三輪維持生計、三輪車又多次被城管沒收的下崗工人,以及,從免費剪學生頭的學徒到藝術總監、從扎根廣西到北漂十年的高級沙龍造型師。每個人都在努力拓展生命的寬度,用力的生活著。
我也深知,每個人,都會如我,有過一段不知何去何從的蹉跎。沒關系啊,余下每一天,都是余生第一天,只要明白時不待我。趁年輕啊,別涼了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