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想到外婆就會控制不住的紅了眼,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外婆健在,只是每每想到她一天比一天蒼老的面容就無比悲傷,而更多的是慌張。悲傷的是我無法留住外婆越來越蒼老的腳步,慌張的是我最愛的外婆會不會有一天拋下我不告而別。
在這紛亂復雜的人世間,外婆是我眼里最可愛的女人。我愛她。既然愛,我就要將這份愛記錄下來,并帶著對外婆的愛永不回頭的走下去。
兒時和外婆在一起的那些年是我至今為止最快樂的日子,那也是我最珍貴的童年記憶。由于很小的時候,母親體弱無力照顧我,就只好把我帶到外婆家慢慢長大。老人養孩子普遍都是非常寵溺的,區別于父母的管教。現在回想,從小我媽對我是充滿批判甚至是病態的,她總是讓我覺得我永遠都不夠好;而在外婆身邊,我能感覺到我是最好的,最寶貴的。外婆疼愛我,我也欣賞外婆。顯然,年少時親密關系的聯結是和外婆建立起來的。
至于我為什么說外婆是我眼里最可愛的女人,她是我認為的最具東方女性美的女人。我是不喜做比較的,可有時又深深體會到同樣是一家人,有著血緣的聯結,在性格上卻并不相同。我一直打心底覺得外婆比母親更具女人氣質,外婆更懂得付出,且不懼怕付出,這種大無畏的精神讓人動容。外婆是偉大的,就像“圣母”一樣。
十年前,外公外婆家所在的職工家屬院現依然安靜地坐落在我家鄉的城市里。它大概是那座城里最古老的地方了,擁有著厚重的歷史,不知承載了多少人的青春、多少人的童年,不久前又得知一些老人在那里結束了生命。他們的靈魂將永遠飄蕩在那院子的上空,伴著那銹跡斑斑的低矮樓房化為一個時代不朽的符號。
如今每次經過那里,我都會情不自禁地說一句“我的童年”。隨之思緒飄到年幼時和外婆在一起的夏天,那時的夏天遠沒有現在燥熱難耐,更沒有那么多冰冷的智能手機讓人頭腦呆滯,心情浮躁。每天午飯后我都會依偎在外婆身邊,她一手輕輕拍著我好讓我入睡,一手拿著大蒲扇給我扇風。每次昏昏沉沉地醒來,陽臺的冰箱里有早就批發來的牛奶布丁。我和外婆拿出來兩根,沒有立刻吃掉,而是擱在了一個小碗里,等待身體從睡夢中蘇醒過來冰棍也就全部化掉了。那味道足以讓整個夏天都是甜美的!因此,外婆在身邊的夏天永遠清爽安逸,那蒲扇依然存放在外婆家里,用它扇出的風還帶著童年時的味道。它已經很少被人拿起,而是被機械、毫無感情的電扇和冰冷的空調代替了。牛奶布丁也越來越少見了,即使有,也變了最初的味道。時代在變化,科技進步的同時,人心也變得冷漠了,但外婆卻是那個沒有被這時代影響的人,她永遠都是樂呵呵的,說話的聲音纖細高昂,像個孩子。
從小在外婆家長大,也吃慣了老人做的飯菜。外公擅長做很多家常菜。雖然看著簡單,但能做的好的并不多。外公比較重口味,做菜味道充滿了他一個男人本身的情懷,認真且不將就。從小受外公影響,我到現在都還很偏愛重口味的食物。外婆更喜歡做一些面食,比如包子、餃子、烙餅……最愛應屬外婆家的餃子,有時自己家也會包餃子,這時候我最討厭有人說他一定能做出外婆家餃子的味道,我厭惡這樣的對比,那是誰都超越不了的味道。而且吃餃子要在外婆家才能吃出味道來,也更幸福!她笑得滿臉皺紋慈祥地看著我吃飯,那時的外婆是最開心最滿足的。
小時候最喜歡和外婆做的事就是將織毛衣用的毛線一點點搗成線球。我們每次面對面坐著,外婆沉靜的氣息會自然傳到我的身上,平靜有力量。我從小視外公外婆為模范夫妻,互相深深了解懂得彼此,就算沒有太多言語表達通過一個眼神、動作也能得知對方的意思。愛是一種默契,這種默契必然是長久相處后生發出來的。在那些年里,外婆經常給外公織毛衣,或是坐在縫紉機前給她的孩子們做衣服,一針一線每一寸都是用默默付出的愛連接的。那一刻的外婆,充滿了柔美的光環。現在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親手為家人做衣服了,快餐時代下人們追求的更多是名牌、檔次,而那衣服卻少了靈魂。
時間拉回到近幾年,高中的學校距離自己家遠了一點,相對來說到外婆家近了很多。于是那時我每天中午放學后都會去外婆家吃飯,休息片刻再去學校。外公外婆為我做飯永遠都是思來想去換著樣的做,葷素完美搭配,營養均衡。那三年里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幾次外婆和外公買來了魚燉了一鍋的魚,但在盛出來的時候卻是將最鮮美的魚身給了我,他們吃的則是魚頭和魚尾。還有時,外婆給我新做了飯,卻和外公吃的是前一天的剩飯。她總是說“你還在長身體,要多吃點好的……”我反復強調其實沒必要這樣的,早就不是吃不上飯的年代了,可在他們心里這和年代并沒太大關系,他們一心想著要把最好的給自己的孩子。
三年后,不負眾望,我順利考上了大學。外公和外婆也高興得很,沒有辜負了他們費心付出。我開啟了新的學習生活,他們也可以安享晚年了,到了夏天互相依靠著去海邊避暑,一起散步看夕陽美景。我也真心為外公外婆感到幸福!自己一個人在外想念外婆時,更多的是在微信上發文字消息和她聯系,因為我怕聽到外婆的聲音時會控制不住地流起淚來。有幾次和外婆通電話,我的聲音控制得還好,笑著和外婆聊天,可其實電話這邊的我早已哭成了淚人。“滴答、滴答”滾燙的淚水有力地落在腳下的地板上。
外婆身材偏胖但不臃腫,是標準的福相。不久后我將見到外婆,我一定要認真地抱抱她,好把福氣傳給我一點。如果可以,再讓我和外婆睡上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