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石心冰涼幸得伊,宛若芳香無憂尹。
1
戚宛冰,她是棄兒,是師傅在靜音山下撿了她。
后來從師傅的口中,她才終于明白為什么她的父母會拋棄她。
本是江湖人,仍無法預料自己的命運。
2
冷冷的茅草屋外,一望無際的河流冰川,堅硬的冰雪冷噬著那個一身玉色青衣女子的心,可即使再硬,也抵不過這女子的心硬。
十年了,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她是鐵石心腸之人,堪稱無心,因為她有一顆冰心。
師傅臨終前告訴她,平常之人動心,時而還曾傷心,何況她的冰心,一旦傷破,必殤心脈,必殤心神。
一定切忌動心,因為這自古以來,紅顏則是逃不過薄命。
況且對于她這有著平凡之軀,身體里卻存在著和別人不一樣的心的怪物。
她看著手腕間的那串珠子,是師傅親自為她特制的星月菩提佛珠,師傅告訴她這珠子可以通過手腕間的經脈傳遞熱量,直達心里。并為它取名沐心。
戚宛冰知道只因有了這珠子,她才能活命到現在。這是她保命的東西,她必須謹慎小心。
3
師傅告訴她,當年,初見她的時候,她不哭不鬧,一雙大大的眼睛很是干凈,可卻沒有溫度,很是冰冷。
后來師傅才知道她的冰冷癥結所在,就給她制了這珠子。
師傅說,冰兒,你記住,這珠子不能轉贈他人,否則七天之內不戴的話,你的心就會冰裂而死。
師傅已經離開十年了,戚宛冰她也在靜音山上生活了十年。
每天都是除了照顧好師傅留下的東西,還自己種下花草,每天也必下山去采些食物,運氣好的話,有時候還能碰到好的藥材。
生活雖不是大富大貴,倒也是過得怡然自得,偶爾還總是想起師傅在的時候的日子,師傅在的時候每天都要教習她醫藥知識。
這十年間,她謹記師傅的忠告。
珠子不曾離開她的身,而她的心也不曾為誰心動過。
4
這天,她依舊準時下山采東西。
可是,采東西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渾身帶血的年輕男子躺在小路旁邊。
白色的衣衫,可胸膛左邊更是不斷地往外流血。
戚宛冰短暫檢查之后已經斷定傷的是心臟,她立馬撕下衣服,然后拿出背筐里的止血藥和自己帶的水并未喝完,做了簡單的清理,把藥材敷在了傷口之上,她知道,只要血止住了,傷口慢慢養會好的。
不負她的期望,慢慢的血止住了,可這男子仍未醒來。
戚宛冰看著馬上就要下山的太陽,再看看這男子,最終決定帶這男子先回住處。
戚宛冰安排好他之后,便準備出去煮點粥,想著估計他醒來便會餓了。
誰知,等她把粥端進屋里之時,他已醒了。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尹無憂沒齒難忘。”
原來他叫尹無憂,倒是個好名字。
“公子不用客氣,無論是誰,我都會相救的。估計你也餓了,就先喝點粥吧。”
“請問姑娘芳名?”
“戚宛冰。”
“戚姑娘,請問我可否在此留下,因為我們全家被追殺,我的父母都沒了,只剩我一個人了,我一時也不知道去哪,真不行的話,我就暫時留下一段時間,好嗎?”
師傅,你告訴過冰兒,性命第一,冰兒不是可憐他,就是覺得生命重要,所以冰兒答應他留下了,你不會怪冰兒吧。
5
無憂已經留下一年多了。
是的,不知從何時起,我稱他無憂,而他稱我冰兒,和師傅一樣。
這一年多的時間里,我和他已經有了很好的默契。
我收拾師傅的東西,他就檢查哪些東西需要維修了。
我給花草澆水的時候,他就給花草翻土。
我去采東西的時候,他陪我一起,他背起我曾經背了十年的背筐。
他說他也要謝謝師傅對我的救命和養育之恩。
他說喜歡花草的女子都擁有一顆善良的心,可是他只喜歡我。
他說以后的所有痛楚困難勞累,我都再也不用怕了,因為有他。
他說,冰兒,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說,冰兒,姑射仙人冰雪膚,昔年伴我向西湖。
他說,冰兒,我們雖還未是夫妻,可只愿石心冰涼幸得伊,宛若芳香無憂尹。
我信了他的承諾,因為太美好。
我也信了他的天長地久,因為他是毒,我欲罷不能的毒藥,只因我沒有解藥,只是我想這一生都不需要解藥,而他也許潛在的也是我的解藥。
6
直到申貞六年的那個冰雪漫飛的冬天,我才發現我錯了,只是沒想到這個錯,錯了一生。
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來尋他了,是的,尋的是無憂。
她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顧靈茗,那我呢?
她要無憂隨她回去,看無憂的神情,我知道,他想回去,因為她告訴無憂,無憂的阿娘還活著,就在她家。
一年前,無憂的父母被追殺,恰好被她爹爹所救,可活下來的只有無憂的阿娘。
他阿娘一直在尋無憂,找了一年多了,才找到。
無憂要我同他一起,我不愿意。因為我還有師傅,師傅還在這里。
無憂同我說,要我同他回去只是為了把他阿娘接過來,然后我們三人就在這靜音山一起生活。
思來想去,這樣也好。
師傅,等著我,我會回來的。
7
可誰曾想,我們到了顧家,才知道,想象總是美好的,結局往往意想不到。
無憂的阿娘根本不愿理會我,反而以生命要挾無憂和顧靈茗成婚。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知道我們的結局是無緣了,我們彼此最后終會成為無關緊要的人了,因為無憂不能沒有阿娘。
是的,我要嫁給無憂了,一個月后,而條件是無憂在我嫁與他之前要娶顧家嫡女顧靈茗,這是他阿娘的交換條件,也是無憂的。
可是我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因為我的心容不下。
8
再三思考,我做了一個決定,在無憂和顧靈茗大婚的當天晚上,我逃走了,準備回靜音山,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師傅。
我把師傅給我的珠子留了下來,是留給無憂的,我知道他必然需要那珠子。
看著顧家一片燈火紅顏,那闌珊處的良人已不在,而他的伊人也再也不是我了。
無憂,再見了…
我一個人走在臨風蕭瑟的小路上,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9
突然,不知從哪冒出來一群黑衣人,他們周身都散發著寒冷,一瞬間,我知道,今晚,我逃不過了,可這是誰要置我于死地?
本來,我以為自己估計今晚就要去見師傅他老人家,可是,卻被黑布蒙住眼睛,帶到了另外一處地方。
眼布摘下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外面的光線斜射到屋子里,在這里,我看到了顧靈茗,她一身紅衣,比起當日的風華絕代,增添了些許多的狠厲妖媚。
從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死亡。
“戚宛冰,讓你看見我,你就應該明白你活不過今晚了吧,你知道嗎,無憂哥哥他本是我的夫君,我們從小就訂了親,可沒想到卻讓你有了可乘之機。
他的眼睛里只有你,他和你竟還商量要帶著伯母一起走,你們三人過好日子,你做夢吧,我都知道了,不會讓你得逞的。
昨晚本想讓你在這世界消失,可沒想到,無憂哥哥在和我拜堂的時候,竟然心口疼痛難忍。
我知道,你曾經救過他,你肯定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暫且讓你活到今天,你快點說,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救無憂哥哥?要不然,我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10
無憂他沒事了,我的心臟也沒了。
是的,那是我的心臟,當年,救他之后,我才發現師傅在我的身上和珠子上都下了咒,一旦我動心,如果兩人不能在一起,那另一人比然活不過七日,要不然就需要和我一樣要時時刻刻戴著我手上的珠子。
所以當晚我走之前,就把珠子留給了無憂,希望他能好好活著。
可是,我卻算漏了,無憂的心臟曾經受過傷,而且,由于當天娶的人不是我的悲痛,使他的心臟裂了,如不去管,會疼死的。
是的,唯有換心,才能救無憂。
我愿意,真心的愿意。
我讓顧靈茗不要告訴無憂這件事,要她好好待他。
你切記一定要讓他時時刻刻都戴著這珠子,切記。
這是我留給無憂的最后一句話。
11
無憂,用我的心好好的活著。
無憂,讓我的心在你的身體里跳動,就如我在你身邊一樣。
無憂,我會保佑你的。
師傅,冰兒來找您來了。
師傅,你說的很對,冰兒動心了,雖然冰兒有一顆冰心,卻沒想到這世還能有人溫暖它,讓它不再冰冷,不再冰硬,不再僅僅是一顆冰心。
師傅,冰兒的心沒了,可是不是因殤心神心脈,是為了自己愛的人,是為了另一個生命的延續。
師傅,你說過,性命很重要,可冰兒,知道,愛也很重要。
師傅,冰兒真的應了紅顏薄命,可冰兒心甘情愿。
師傅,您不會責怪冰兒吧。
師傅,冰兒從不后悔……
12
申貞十六年,靜音山下的人皆知每年的今天,總有一個白衣男子會來,并在一處墓碑之前一坐就是一天,而他總是撫摸著手上戴著的一串珠子。
顧靈茗還是告訴尹無憂真相了,也許她后悔了,也許她在彌補當年自己犯的錯,也許她在贖罪…
13
綠萼冰花,數枝清影橫疏牖。玉肌清瘦。夜久輕寒透。
忍使孤芳,攀折他人手。人歸后。斷腸回首。只有香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