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顧 ：（16）——第一章第二節(jié) 一夜成名

一行人跟著馬謖來到驛館院外，瘦高隨從將準確的伏擊地點指給馬謖。

馬謖伸手接住范恒遞過來的一支松明火把，徑自走近院墻，借著火光細細地觀察墻體。只見青石砌成的院墻上，有高高低低三個很淺的凹洞，看來那刺客便是從這里攀上墻頭，進行射擊的。馬謖一行一行仔細地掃視著墻面，還不時地伸出尖細的手指，在磚石上敲擊幾下，聽磚石發(fā)出的聲響是否正常。

就在這時，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跑步之聲。范恒斜眼望去，原來是北部丞糜亮，帶著幾個貼身隨從，正匆匆忙忙地向這邊跑來。火光之下，只見幾人都是汗流浹背，樣子極為狼狽。糜亮那油光锃亮的額頭上甚至倒映出了火把的光亮來。

糜亮邁著小碎步疾走到馬謖近前，顧不得擦拭汗水，就提臀彎腰，向馬謖行個大禮，口中說道：“府令大人在上，卑職北部丞糜亮來遲，還望大人恕罪。”

馬謖“哼”了一聲，只顧著摸索那墻面，并沒有搭理他。黃路本有心要幫糜亮來化解尷尬，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膽子在馬謖和范恒面前造次。糜亮被晾在那里，半天不敢起來。

“來，你們都說說對這個案子的看法。”馬謖轉(zhuǎn)過身，背著手，盯著范恒和黃路冷冷地說道。

范恒臉上的橫肉抖動了一下，他搶先開口說道:“下官以為，這件事多半是刺客和驛館里的下人們竄通起來，里應外合作下的。下官斗膽建議，不如把驛館中的仆從和這周邊的民戶統(tǒng)統(tǒng)都抓起來，嚴刑拷打，不怕從他們嘴里問不出東西。”

黃路從開始便一直在擔心自己因為護衛(wèi)不力而被馬謖訓斥，心里也早就打定主意，不論范恒說什么，自己只跟著應和便是，千萬不要再節(jié)外生枝惹馬謖不快。不料，范恒竟然兇相畢露，想出了這么一個粗暴殘忍的法子。黃路畢竟心軟，不愿昧著良心，可是他自己也沒有主意，竟一時語塞，愣在當場。

馬謖皺著眉頭，不滿地沖二人搖了搖頭。他轉(zhuǎn)頭問糜亮道：“糜部丞，你說呢？”

糜亮如蒙大赦，沖馬謖叩個頭，然后飛快地站起身來。他望著馬謖，滿臉諂笑地說道：“屬下剛到這里，于案情并不十分清楚。一切但憑府令大人和府丞大人處置，屬下遵命便是。”

馬謖冷冷一笑：“這會兒沒了主意，可是擅離職守去給糜威送禮的時候，糜部丞倒是主意很多啊。”

糜亮心里一驚，不由得打個冷戰(zhàn)。他低了頭，杵在那里不敢回話，心里卻忍不住罵道：“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嚼舌頭說出去的。要是讓我知道了，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馬謖冷笑一聲，回過頭，在人群中飛快地掃視一圈。看到馮綸正站在黃路身后，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便對他說道：“馮綸，你來說說你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是，大人。”馮綸恭恭敬敬地應答一聲，走出人群，來到馬謖面前。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大著膽子反問道：“府令大人，下官斗膽問一句，今日下午的丞相刺殺案大人可曾破案？”

“哦？”馬謖聞言一愣。他在成都府中一向說一不二，就連官階只比他低一等的成都丞范恒和成都尉李盛在他面前都永遠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眼前這個小小的北部衙門主記室是吃了豹子膽么？人群之中，黃路和陳含也嚇得大吃了一驚，心說馮綸莫不是瘋了，敢在馬謖面前找不自在。

“大膽馮綸！老老實實地回答府令大人的問題。”范恒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馬謖舉起手臂，示意范恒退后。他饒有興趣地看著馮綸，微笑著說道：“那個案子，本府雖然目前還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你們范府丞已經(jīng)查到了那名刺客的姓名籍貫，并且將他的父母和妻小也抓到了成都府衙。只要過一兩天，那刺客蘇醒過來，精神略有恢復，你們范府丞便要開堂提審。我想這樣一來，這案子八九不離十便能結案了。你應該知道你們范府丞審案的能力。”

馮綸點點頭，說道：“那么，恭喜府令大人，驛館刺殺案也即將破案。”

馬謖劍眉一挑，問道：“為何？”

“因為屬下以為，這起驛館刺殺案，和今日午后的丞相遇刺案，似乎頗有些關聯(lián)。范府丞順藤摸瓜，或許就能一箭雙雕。”

“哦？”

“屬下曾聽衙門里什長姚廣說起，在東城刺殺丞相的兩名刺客，一擊未中，便想要逃走，當時我便對此事起疑。一般說來，想要刺殺一國丞相的，除卻敵國大員，便是本國奸臣。而能被選中執(zhí)行如此重要的刺殺任務之刺客，十有八九都是死士之流。這樣，不論刺客成功或是失敗，都不會選擇活著離開，以免給幕后主使造成不必要的麻煩。而丞相刺殺案中的這兩名刺客，顯然并沒有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決心。我想，或許他們在參與之前，曾被假意許諾，若是刺殺失敗，便可逃走，那邊自會有人接應。

“另外，以屬下所知，這兩個刺客的武藝并未入一流境界。不必說馬忠將軍，就是單對付相府的那些普通護衛(wèi)，這兩個刺客也絲毫沒有勝算。雖說最后還是重傷了五六名護衛(wèi)，可是要想接近丞相車駕并成功實施刺殺，他們這點武藝卻是完全不夠的。大人明鑒，刺殺一國丞相，難如登天，因此事前必須要做十足的準備，那么何以這幕后主使辛辛苦苦籌劃半天，卻找來這么兩個不中用之人呢？屬下認為，也許這兩個刺客的任務并不是真的要去殺死諸葛丞相，而是要調(diào)虎離山。”說到這里，馮綸以詢問的目光看著馬謖。

馬謖點點頭，鼓勵他道：“你接著說下去。”

馮綸受到鼓舞，心里激動起來。他強壓著激烈跳動的心，盡量平靜地接著說道：“驛館所有的驛卒，加上我們北部衙門的衙兵，還有東吳自己帶來的軍士，合起來本有上百人之多，護衛(wèi)驛館周全綽綽有余。可是在丞相刺殺案之后，府令大人您便下令四分衙都向相府一帶增添人手。這樣一來，北部衙能派到驛館這邊的人馬就寥寥無幾了。這給刺客刺殺吳使周循，提供了必要的條件。所以，通過以上幾點，屬下認為，這兩起案件之間頗有關聯(lián)。丞相刺殺案只是一個幌子。而驛館刺殺案，才是隱藏在暗處謀劃整個事件之人的真正目的所在。”

馬謖聽罷，撫摸著下巴半晌不語。長街之上，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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