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烏蘭問我,要不要去看草原。我連連點頭。吃過早飯,烏蘭拉出來一匹黑馬,然后讓我騎,我撓了撓頭對烏蘭說:“啊?我不會啊。我聽說騎馬挺危險的,要不咱倆騎一匹馬吧?”
烏蘭看看我,然后搖了搖頭。翻身上馬,然后對我招手說:“上來吧!”
我好不容易上到馬背坐好,卻聽見烏蘭說:“呀!忘了給烏拉爾拿飯了。”
然后跳下馬,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我剛準備像電視上演的一樣拉一下韁繩,突然黑馬動了起來,我趕緊抓住馬鞍,這畜生不知道受啥刺激了,又蹦又跳的。嚇得我一頭冷汗,生怕摔下去。趕緊大聲叫烏蘭。突然靈光一閃,我記得好像以前在哪本書上看到說馬通人性,不熟不讓騎。
我俯下身子,任憑這畜生馱著我在院子里打轉(zhuǎn)。臉被憋得通紅,還不敢妄動。烏蘭聞聲從廚房出來,看見我被馬虐的慘無人道,然后大笑起來,結(jié)果笑的肚子疼。我看見她笑,又急又氣。這畜生好像能未卜先知,我剛張嘴準備說烏蘭,它就亂動。氣的我沒辦法,腦袋都快炸了。我只能換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央求烏蘭,她也笑的差不多了,打了個口哨。黑馬立刻停住了。
我看見黑馬停好了,立馬發(fā)作了。指著烏蘭責怪道:“你有沒有良心,我被這畜生玩的團團轉(zhuǎn),你還笑?!就那么好笑嗎?”我氣得別過臉去,不理她。
烏蘭嬉皮笑臉的說:“那我去騎別的馬了,你一個人騎這匹馬吧。”
我一想這怎么行,剛才已經(jīng)被這畜生玩的夠慘了。趕緊說:“姑奶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趕緊回來吧!”
烏蘭眼睛一翻,說:“回來?可以啊。那有什么好處啊?”
“你竟然落井下石,你怎么能這樣呢?你這是敲詐勒索,我要告你!”
烏蘭傲嬌的抬起下巴,道:“哎呦,那我走了啊,你慢慢告。”
我一看,這怎么行,馬上認錯道:“行行行,姑奶奶,你最大,你最美,行了吧?”
烏蘭像美國大兵一樣沖我搖了搖手指表示不行。
我咽了口唾沫說:“那好,你說要怎么樣?”
烏蘭歪著頭說:“不行,我不能說,我說了不成敲詐了嗎?”
我雙手抱拳向烏蘭作揖,然后做哭臉道:“大哥我錯了,求求你了,以后你吃啥我做,你喜歡啥我買,你說啥都對。”然后可憐巴巴地看著烏蘭。
烏蘭也玩夠了,看我這么說立馬鼓掌說:“好,這還差不多。”
半個小時后,我們見到了坐在草地上的烏拉爾。靜靜的就像一朵盛開的馬蘭花,美麗而嬌艷,但又有一絲憂傷。烏拉爾吃完飯后,又坐了回去。并不與我和烏蘭說些什么。烏蘭看出了我臉上的疑惑,拉著我,走到河邊。
烏蘭告訴我,烏拉爾比她晚出生半個小時。兩人雖然是雙胞胎,但小時后很多事情表現(xiàn)出兩個人完全不同的性格。比如洋娃娃,小女孩都比較喜歡粉色,而烏拉爾喜歡黑色。小時候烏蘭喜歡跟在大人屁股后邊,也喜歡和其他小孩玩。烏拉爾則喜歡和貓、狗玩,也喜歡一個人待著。一度,那雪兒和烏東來以為這孩子有病,還到醫(yī)院檢查過。后來烏拉爾被寄養(yǎng)在姑姑家,兩姐妹只有周末能見,即便這樣,兩人話也很少。但論學習,烏蘭卻遠遠不如烏拉爾。每次烏蘭都是中下游,而烏拉爾卻永遠都在全校前三。烏拉爾無論從臉型到身形,都比烏蘭瘦點,所以從小爹媽疼烏拉爾多一點,烏蘭也處處讓著她。誰沒想到后來發(fā)生那樣讓人震驚的事。
高二下學期時,有人傳言,半夜看見烏拉爾從語文老師的房間出來。還有同學說烏拉爾從來沒做過語文作業(yè),卻每次語文都考高分。烏蘭和他們據(jù)理力爭,甚至打架。但烏拉爾卻不曾反駁,連一句解釋也沒有。流言像暴風雪一樣襲擊了學校,還有小鎮(zhèn),甚至整個額濟納旗。
這個家庭里,父親從來都沉默寡言,母親相信女兒。他們以為這件事不會影響烏拉爾。但是烏拉爾畢竟是個孩子,她不聲不響的把學校所有東西完,然后收拾回家了,再沒有去過學校。
烏拉爾輟學回家那天,一家人誰都沒說什么。
烏拉爾很努力,成績也非常好,就連校長都曾經(jīng)對烏東來兩口子說烏拉爾考個一本沒問題。可是現(xiàn)在看來,卻是天大的諷刺!而這諷刺像一把帶血的刀,被拔出來,然后又插進去。
時間就像茶葉一樣,可以解掉所有的毒。烏拉爾輟學的事,慢慢地被風吹淡了。
烏拉爾就在離額濟納旗不遠的地方打工,換了好幾份工作都沒干多久。一年后經(jīng)人介紹,烏拉爾嫁給了附近牧民的兒子班圖。
命運的寒流,再一次襲擊了烏拉爾。
烏拉爾結(jié)婚不久就懷孕了,一家人開開心心,其樂融融。烏拉爾給班圖送飯時,一頭羊不知道為什么發(fā)了瘋一樣,向烏拉爾撞了過來,烏拉爾連忙躲閃。可惜躲開了羊,卻摔在了草地上。肚子疼得要命,烏拉爾大聲狐叫班圖,等班圖來的時候,烏拉爾的血已經(jīng)順著褲腿流下來了。班圖把烏拉爾抱起來才發(fā)現(xiàn),烏拉爾的肚子撞在了石頭上。等到醫(yī)院,醫(yī)生也搖了搖頭,孩子最終還是沒有保住。烏拉爾和班圖四目相對,淚如雨下,沒說一句話。烏拉爾養(yǎng)了半個月后,身體才慢慢恢復(fù)。過了年,班圖想跟著其他牧民去建筑工地打工。烏拉爾怎么攔都攔不住。一個月后,工地打來電話:樓上掉下的鋼筋剛好插在路過的班圖身上,120趕到時,人已經(jīng)死了。料理完班圖的后事,烏拉爾更加愁悶。這時班圖的父母卻將她趕了出來,理由是:她是克星,克死了班圖。
烏拉爾回到家那天,那雪兒早上剛好在家。看見女兒一臉憔悴,還拿著行李,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想著安慰下女兒:“班圖死了,我們都難過。你在家里住一段時間,緩一緩再回你婆家。”
烏拉爾低著的頭微微向上抬了抬,用蚊子一樣的聲音說:“回不去了,我是被趕出來的,她們說我是克星”
這細小的聲音像閃電一樣擊中了那雪兒。那雪兒愣在那,久久都沒有緩過神來。多少人說她是活神仙,而她的女兒竟然被人說是克星!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轉(zhuǎn),那雪兒的心像被插了一把刀子,她在心里告訴自己:“那雪兒,你千萬不能哭,要不然烏拉爾會更難受。”
那天深夜,那雪兒悄悄起來,一個人走到村口的胡楊樹下,放聲大哭。
她埋怨老天,也埋怨自己的無能為力。
為什么命運對我如此殘酷?
小時候母親早早離去,一個女孩子她吃的是別人的冷飯剩飯,別人看她永遠都是冷眼!她像個怪物一樣生活在村子里,村里有什么事都怪到她頭上!
后來被趕了出來后,要么差點被凍死,要么被餓死!幸虧瞎子婆婆收留了她,可是一年后瞎子婆婆也死了!
好不容易遇見了烏東來,她以為一切都結(jié)束了。風平浪靜一樣,兩個女兒亭亭玉立。她也在整個薩滿界小有名聲,可是這又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命運偏偏捉弄她!
她無力地癱坐在地上靠著胡楊樹。眼淚在她臉上慢慢風干,留下了看不見的傷。一陣風吹來,頭發(fā)重重的打在臉上。
那雪兒踉踉蹌蹌的往家走,快到門口時,突然感到一個黑影掠過。那雪兒立馬明白了,是那該死的詛咒。那雪兒的瞳孔微微收縮了,隨后射出一道精光。她咬著牙說:“你等著,我一定讓你加倍償還!”
這時,風吹來一陣歌聲,那是烏拉爾的歌聲。細細聽來,這歌里透著種難以言說的悲傷,草原上的風帶來一大片的荒涼包裹著烏拉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