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與白天 相隔一瞬間
50莫沙
大四的時候,我大一的生活居然變本加厲的重復了。
抑郁癥是這樣的一種病。打個形象點的比喻,它是精神上感冒了。如果一個人身體上感冒了,我們很好診斷,并且有各種各樣的藥來治愈它,但是精神上的感冒卻需要精神來醫,單純的藥物根本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更為可怕的是,我們總是漠視它的存在。一個人的精神如果太脆弱,隱患始終存在,很難有科學意義上的完全被治愈。
我并不懂,但是當時我也想好好的回歸到正常生活中來。于是,我去看各種各樣的勵志書和童話書,看《羊皮卷》看《小王子》,但是沒有用,文字已經進入不了我的腦子了。只是無端的覺得生活特別的沒意思,干什么也提不起精神,老是有強烈的挫敗感,覺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做不了。終于我昏昏沉沉的辭去了手頭一切的工作,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四閑人。
當我的同學開始為工作和考研奔忙的時候,那個從大一就立志要脫離自己不喜歡的氛圍,想去理想的大學學新聞學播音的家伙,像霜打了的茄子,偃旗息鼓,毫無聲息了。
這個時候,牧慕應該是我唯一的安慰了。因為他是我的生活中唯一的獲得,但是我卻連他也懶得見。一見他我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情緒失控時,我會大喊大叫,我不喜歡那樣的自己,我寧愿混沌著,沉默著。對于生活,既沒有目標也沒有方向。
我經常窩在宿舍里睡覺,可惜多數時候這覺也不算真正的休息。白天我迷糊,晚上卻需要服用安定才可以安靜下來。怪夢紛紜,我不再哭喊,卻時常冷汗淋漓。
如果今后的幾十年,我都要過這樣的生活——我真的很害怕,那么我寧愿我并不存在,我感受到對生活這樣的無望。如果我總是不安與惶恐,總是哭泣與憤怒,歇斯底里卻找不到出口,那么我身邊的人又怎么會幸福?某種苗頭在我身體內燃燒,當時我卻不自覺,甚至總是一想到可以離開這個世界,我就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那時那幾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墒钦l能從我平靜的面容上看到那種需要以死來解脫的絕望呢?
這就是抑郁癥,混淆了腦中的概念,甚至以為死是唯一的出路,以為死是最不自私的活法。一個人如果在思想上走到了死胡同,我們是無法從表面上看出來的,但是思想的死結還需要思想來疏解。幾年以后,我寬容當時的自己。那個時候,我不懂生活。在這個廣闊的世界上,人是為何活下去的?對待自己寬容,心中的世界無限大,人的生命才可多彩。人不是只為一件事活著的,充實才可以令生命充盈,厚重。年少的我,對于生命缺乏應有的敬畏,放棄生命的確是件自私的事情。
我大四的時光就在這種暴躁與慌張中一日一日的流逝。后來,慢慢的有所好轉,很大的原因是朋友介紹了一份電臺的兼職給我。因為要做準備要播音,空虛的生活漸漸因為這個工作而略有充實,并且它給了我一個生活的支點。工作了一段時間后,電臺的娛樂頻道改版,我成了那里唯一的實習生,開始獨立的主持一檔音樂節目。
以前牧慕是不支持我在外面風風火火的,但是這回他倒樂得清閑。所有能緩解我不良情緒的事情,他認為都是好事情。我能有份工作,對他的態度也有所好轉,至少我們之間不再是劍拔弩張的。
人的心理有的時候真是奇怪。有時,牧慕對我越好我越恨他;有時,我恨我自己。面對我的壞情緒,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能把生活的不滿推在別人的頭上,我反而心安理得。仿佛我的世界的凋零都是別人的罪責。于是,有時我會故意折磨他,并且看到他的難過很有復仇的快感。
多年后我在想,如果沒有這些林林總總的事情我和牧慕會很好嗎?如果他沒有在我們在一起后背叛過我,我會不會成為他小鳥依人的妻?我會不會真的找到安全感?會不會真的停留了安心了?仿佛很多事情都是無解的。人的性格決定了自己的命運,我并不驚奇自己之后的奔逃,因為我知道我的血液中流淌著不馴服和冒險的因子。只是我還是很膽小,不敢承認是自己過于追求完美和固執的個性導致自己精神紊亂。我和很多這樣的人一樣,很懦弱,想要將罪責推給別人,仿佛自己的人生很無辜,可是事實上,命運只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沒有原諒牧慕,或者說,我不原諒自己,我對過去的事情念念不忘。
牧慕的爸媽來過,牧慕爸爸現在對我態度好很多。我和牧慕要結婚了,他終于可以放松警戒:我愛的是人不是錢。有錢人的悲哀就是得很小心,因為害怕受到欺騙,尤其怕自己在乎的人。
牧慕媽媽知道了那件事,她對我說:“牧慕是個男人,男人么,有些事情你要想開點?!?/p>
我在心底冷笑了:“為什么犯了錯你們都可以找各種各樣的托詞,而我活該自認倒霉?”
我的憤世嫉俗讓我厭惡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