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窗一個人大半夜的,淋著雨,頂著風,騎著自行車從A市家里騎行到了火車站。她要在自己18歲的尾巴上畫一個瘋狂的句號!
初遇
凌晨一點的火車,12點多的火車站里都是睡覺的人。鄭窗心里暗暗欣喜,沒錯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匆忙中帶著隨遇而安的浪漫,就像小說里一樣!到了車上鄭窗才知道那些小說人物經歷了什么,車上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各種臭味,過道里躺在座上的人腳生出來擋住了鄭窗的路,她停在那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抬腳吧,也不好跨過去。從側面繞道吧,也不好走。這該如何是好?突然,后面伸出一只手,“啪”拍了一下擋住去路的那雙腿。躺在那的人一下被驚醒了,瞇著眼,掃了一眼鄭窗,縮回腳繼續睡他的覺去了。
鄭窗心里對于把人吵醒有一點愧疚,但對于找到自己的座位她更著急??吹侥_縮回去了。她立刻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準備睡覺。剛坐下之余,她抬頭看了看在她后面的那個人,那個幫她開路的人。本來鄭窗想著像小說里,那人應該有立體而精致的五官,穿的干干凈凈,一副清爽的樣子??山Y果卻讓她失望了,那人是一個把頭發吹得老高像雞冠一樣,并且染成扎眼的黃色,個子也不高。鄭窗心里受到了打擊,“哎,還是睡覺吧?!?/p>
睡得正香的時候,鄭窗被喧嘩聲吵醒,瞇縫著眼看看大家,“都醒了嗎”,她嘟囔著揉揉眼?!傲熊嚰磳⒌秸?,請下車的旅客做好準備”,本來還想繼續睡的鄭窗,一下子被列車小姐驚醒,“不行,我得快點到廁所打扮打扮,好邂逅我的愛情!
再遇
鄭窗看著車間里特需專用的洗手間猶豫不決,“算了,進去吧,就剩幾分鐘了!”鄭窗剛關上門要洗臉,突然門開了!滿臉是水的鄭窗嚇傻了,這要是我在蹲坑還得了!抬頭看看,那是一個中年大叔,他也沒尷尬,就在那里杵著,嚷嚷著,“你快點啊”!第一次坐火車的鄭窗,有點膽怯,試了幾次也沒把門關上。那大叔又叫喚了,“你干嘛呢!快點!”“你在這里我能干嘛呀”,鄭窗小聲叨咕了兩句,趕緊拎起包正要往出走時,有一個人一把把鄭窗推回去。
“哎呦,大叔您這是干嘛,人家一小姑娘在洗手間,你在門口杵著還叫人家快點,不害臊??!”鄭窗抬頭一看,是那個黃發不良少年。哎呦,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還挺有正義感,鄭窗看著他心里樂開了花。那少年瞥了一眼她,迅速按上了關門鍵,門徐徐關上,將鄭窗與和大叔爭吵的少年隔開了……一人在衛生間里,鄭窗突然很幸福,很想哭,原來被人保護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從廁所里出來,列車上已經沒有了少年也沒有了大叔,剩下些許人陸陸續續地離開。鄭窗,低下頭微微抿嘴,好吧,沒機會跟他道謝了。鄭窗背好包走出去了……
要去哪里呢,當時離家有說走就走的勇氣,可卻像個無頭蒼蠅沒有目的地。出了車站,看著遠處黑壓壓的天空被霓虹燈點亮,看著近處人來人往,4點多風還那么大,鄭窗縮縮衣袖混入人流,看看別人怎么走吧,她默默地想……
結伴
“小姑娘,是不是要看升國旗??!”迎面走來一個大叔,操著一口地地道道的北京話向鄭窗喊道。鄭窗猶豫了,要不要去呢,萬一是黑車怎么辦,可不去又要到哪,才10塊錢啊。這糾結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去”!鄭窗猛一抬頭,是他,那個黃發少年!似乎那人也記住了她,調皮地對鄭窗眨巴眨巴眼,鄭窗心里騰起一股熱氣,“師傅,我也去”!看著這個不怎么地的黃發少年,鄭窗忽然覺得他好像也挺好的,五官雖不怎么立體,可他笑起來卻是那么讓人感到踏實!
就這樣鄭窗一路跟在黃發少年后面,跟著他下車,過馬路……到了天安門,人一下子更多了,鄭窗稍稍慢了一個腳步,就發現那少年不見了!“哎呀,剛才還在那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見了!”鄭窗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到哪了呢?”“你是在找我嗎”?猛地一下,鄭歡的右肩被人拍了一下,當她轉向右時,發現那人在左邊,那個離心跳最近的一邊。鄭窗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側著頭看向遠方。那個少年或許是不想尷尬,或許是看鄭窗小緊張的臉覺得有些可愛了,他大聲笑了笑,“第一次來北京吧,跟哥走!”說著他向前走了,鄭窗撇了撇嘴,“誰是你小妹啊”!但她還是,默默地跟在那少年后面。
忽然少年走快了,他雙手緊緊揣進衣服口袋里,把他的背勒的那么緊。鄭窗低聲嘆了口氣,“這年頭,小伙子身材這么辣,我這女生可怎么辦呢”。說著,她也加快了腳步,“你就不知道憐香惜玉怎么寫嗎”?那少年猛地一轉頭,鄭窗一個不留神,一頭砸進了少年的胸膛。“哎呦,你就不知道憐香惜玉嗎?”那少年摸著胸,嬌聲嬌氣地說,邊說還邊給鄭窗拋媚眼,看得鄭窗渾身不自在,“行了行了,別人這樣叫賣萌,你這樣叫要命,看多了我怕折壽”?!熬炊Y,”那帥哥立馬站直了,“怎么樣啊,妹子,像不像兵哥哥,帥不”?看著這黃發少年郎立挺挺地站在那里,做著差不多標準的敬禮,卻擠眉弄眼地和她開玩笑,鄭窗笑了,“嗨,兵哥哥,咱別鬧了,成不”?那少年立馬放下手,又回到了他微微駝背的身形,“中,中”!笑著,他們走向了廣場……
“啊啊,怎么這么多人,這還能看見?”鄭窗氣得跺腳,“淡定點吧妹子剛總不能讓你媽再生你一回吧?就算再生一會,基因決定,你不會太高的!”少年斜著看著鄭窗,順便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熱乎乎的氣流涌向鄭窗,夾雜著劣質香煙的味道使鄭窗不由得扇扇鼻前的氣味?!爱斢悬c好感,就這么被破壞了?!编嵈靶睦戆蛋祰@息,“真沒禮貌,沒人要的單身狗”。
天漸漸變了顏色,由黑轉紫,由紫轉黃,又有黃轉成亮藍。人們的心也跟著變啊變,越來越擠,不斷有人向前推,鄭窗有些站不穩。正在她皺著眉,扭著胳膊,說著不要推了的時候,國旗開始升了。人們更擠了,鄭窗焦急地踮起腳尖,“啊啊,什么都看不見,都是人頭,還有自拍桿”。話剛落地,鄭窗猛地就被抬起來了,硬生生地坐在那少年的肩上。鄭窗呆住了,自己雖說活了十幾年了,可也未想過有這待遇啊?!澳憧纯慈思夷信笥选?,聽著周圍稀稀落落的幾股酸勁,鄭窗心里美滋滋的,她不動聲色地揚了揚頭,那少年和她就像商量好了一般,什么都沒向周圍人解釋,任人羨慕。
升完國旗,那少年小心翼翼地躲著周圍的人,慢慢把鄭窗放下??粗倌赀@么體貼溫柔,鄭窗心想,被人當作公主真好。那少年一個響指,把還沉浸在公主夢里的鄭窗敲醒了?!把绢^啊,來我幫你拿包,你看跑到那里去上廁所,要不就上不了了”,還沒反應過來的鄭窗,就被強行把包給了那少年,下意識地跑向了廁所。
分別
鄭窗出來后,看到少年就在門口那站著,包也好好的在他手里,她長舒了一口氣,“哈呀,你怎么搞的,突然把我推向廁所,我也傻就被動的跑過去,排了半天隊,進去了才想起來我根本就不想去廁所”。少年扯了扯嘴,算是應和她吧。鄭窗,看著少年笑的有點勉強,沒好意思再說下去了?!敖o你包”,少年把包向鄭窗一丟,自顧自地走了?!澳憔瓦@么走了啊”,鄭窗低聲地說,“再見吧”。轉身,走向了與少年相反的方向。
偌大一個北京,要說去處,百余條都不止,可就因為它太大了,大到讓人的心都空嘮嘮的,抬起腳,卻不知道要面向哪里。去肯德基吧,吃一頓,再說。進店,點餐,支付,進食,一切都應該順理成章,可偏偏就在支付一環發生了變化——錢包里沒錢了!鄭窗看著“干干凈凈”的錢包,再看看一臉假笑的收營員,鄭窗尷尬地笑笑,默默地把手機掏出來,“我微信支付吧”。端著盤子坐到座位上,鄭窗很平靜,“那么著急地把我支開,回合后又匆匆慢慢地轉身離開,沒別的原因了,就是為了偷我錢吧?!编嵈皼]有跺腳大鬧,也沒有無聲哭泣。只是,心里像被砸了個大坑,不知道該怎么填滿。總覺得有風,呼嘯而過……
重逢
飯還沒吃完,鄭窗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中間服務生把她催醒。她暈暈乎乎地跑出去,去哪?回家吧。也瘋夠了,開心夠了,也失落夠了。
走下地鐵站,鄭窗不由地停住了……
那少年,拖著一把吉他,坐在地上,扯著嗓子唱著《安和橋》:
“讓我在聽一遍
最美的那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周圍撒著幾個空酒瓶子,在燈光下,酒瓶子灑出泛著點點幽光,像極了少年眼里的神色。鄭窗沒有上前質問,只是在靜靜地聽著,聽他一遍又一遍地唱這首歌,聽他一直唱到嗓子沙啞,沒有力氣。
“你”,鄭窗看著少年泛紅的眼睛,有調整了一下語氣,“沒事吧”?雖然知道這是徒勞,怎么可能沒事?但她還是希望可以聽到少年玩世不恭地對她說,“沒事”。少年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兩個人靜靜地坐著,過了一會兒,少年對鄭窗說,“我拿了你的錢,你微信多少,我會還你的”。鄭窗看著少年亂糟糟的黃發,喝酒喝的泛紅的臉,突然覺得很好笑?!澳氵€我?你就這個樣子,怎么還我。”鄭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說出這種話。少年一下子垂下頭,“你們都嫌棄我。”?!拔覀儯俊编嵈半[隱覺得有一個女的在少年心里很重要。“我初中畢業后就開始打工,每天省吃儉用,把能給的都給你了,可你還是選擇了別人……”少年自顧自地說著?!八麙仐壛四?,不恨她嗎?”鄭窗支著臉問。“有什么好恨的,自己沒本事,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還不讓她去追求啊。本來一見鐘情就很縹緲,遇見了,愛了,散了,就算了。說什么長長久久那都是另一回事了?!鄙倌甑故强吹暮芡ㄍ?,可看著他紅紅的眼圈,“真的放下了嗎?”鄭窗搖搖頭起身前往南站。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有些人,注定不可以在一起。
有些人遇見了,就是一輩子。而大多數人,遇見了,就只是乍見之歡,若論久處,那是萬萬不合適的。比如鄭窗和少年,比如少年和那位,相遇那么甜,但要論長久走下去,那又是一番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