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涂料專家
復生和魏工長商量，等把皴裂的涂料全部鏟除完，就把所有的窗戶打開，讓房間里的墻面盡快全部干透，然后先在一層樓做好涂料，算是試驗。如果沒問題了再全面開始施工。魏工長也認為這個辦法比較穩妥，自然贊同。
復生晚上安排好每個工人第二天的工作，便獨自一人把買來的涂料施工書籍反來復去地仔細研讀，希望從中找到解決涂料出現問題的對策。看從常州帶來的工人已經慢慢馴服，大都適應了新的環境，復生有時就抽空拉著蔣波，到臨近的幾個工地去看別人的施工方法，后來更是找了幾家涂料生產廠家，和他探討涂料的特性，向他們請教涂料施工方法。
十多天以后，開始對涂料一無所知的復生，竟然對涂料的生產、施工如數家珍，大概知道了涂料皴裂不僅僅是涂料加水加膠的比例不科學，墻面不夠干燥、涂料的質量優劣也很重要。另外最關鍵的還有涂料施工時的天氣。
上海與四川都屬亞熱帶季風氣候，但上海在海邊，海洋性較為明顯；四川在內陸，大陸性較為明顯。四川深居內陸而且西側有高大山嶺，而上海地形坦蕩，又臨海，四川的風比上海要小，年平均蒸發量也比上海要小。上海四季分明，驟冷驟熱，和四川相比，晝夜溫差大。涂料施工時如果遇到過冷或者過熱的天氣，或者施工之后天氣突變，涂料就容易因為熱漲冷縮導致和墻體分離皴裂。
所以，在華東沿海地區做涂料施工，最好是在做涂料的底層施工時，在膩子里加一種叫"羧甲基"的纖維素。這是一種含碳、氧、氫的有機化合物，分子式cooh，能有效中和酸堿度，讓涂料更有附著性。
復生請魏工長買點羧甲基纖維素回來，魏工長好奇地問：“你買這東西做啥子用？”
復生按照書上寫的，解釋給魏工長聽，魏工長詫異復生居然懂這么多，就問：“龔老板，你咋懂這么多？你啥子學校畢業的呃？”
“我么？我讀過初中，拿的肄業證。”復生不好意思起來。
魏工長哪里肯信：“哄鬼哦！我本碩連讀，都還沒有你對涂料的研究深入。”
“魏工長您是做大事的人，操的心多嘛，我整天只研究涂料。”復生說的是實話，除了安排工人上班，連上廁所手里拿的都是涂料生產或者施工方面的書籍。
當然，復生只是想從書中找出有關涂料施工方面的問題，把明泉工地的涂料工程做好，這樣才能掙到錢。
“哈哈哈，龔老板你會說話啊！”魏工長笑著說：“你肯定讀過建工學院之類的大學。現在真是難得有你這樣的知識分子，連下海都是以學為主，不忘研究專業！”
一個月以后，復生帶領的工人修補好了二號樓的涂料，整個明泉公寓工地都知道復生是“能人”，復生成了七寶明泉工地上的明星。隨著復生這顆“明星”在明泉工地冉冉升起，復生的“耀眼光環”里，還流傳著一個讓復生都莫名其妙的“故事”：
明泉工地做涂料的龔復生，居然是考進重慶建工學院的高材生。可惜的是讀大三那年暑假，復生被一個家里有錢但長得奇丑的女同學灌醉了酒，被騙失身，那個女同學以此要挾，她父親也放出恨話，如若不從，就拿命來換……
于是，復生只好畢業證也不拿，跑出來下海，然后自己創辦公司。
知根知底的老表，對外模棱兩可，也不點破，私下暗嘆：“你們龔家兄弟的運氣好，還是你們龔家祖墳埋得好？”
再生哪肯放過機會，當然肯定是自家祖墳風水好，祖墳風水好，后輩運氣當然就好！
但是，運氣好的人不會一直運氣都好！
涂料工程一結束，整個工程就要進入驗收和交接，工程款的結算自然也就要加緊進行。
再生和表哥迫不及待到財務處結算，還沒等結完賬，就先“預支”了兩萬多元的人工費，除了到商場買名貴皮包，又邀請工地的工長去跳舞吃飯喝酒，說是要“搞好關系”，最后給復生拿了五千多元錢，但這些錢哪夠給工人發工資啊？
還來不及生氣的復生，想不到二號樓在準備交工時再一次出事！
這回同樣是涂料皴裂，雖然不很嚴重，但掉落的涂料層依然不少。
王經理連夜召開緊急會議，指著復生的鼻子臭罵：“老子都以為你真行呢，你卻在這節骨眼上出了問題！限你在五天之內，把二號樓的涂料做好，否則，退出所有已領工程款，滾出上海，永遠不準再來！”
嚇得不知所措的復生，悲哀地想：“新民的悲劇，要再一次在上海重演了！”
第二天還不到上班時間，魏工長拉住復生，來到二號樓一一查看，發現出問題的涂料集中在十五樓和十二三樓，而且為保持溫度穩定，先前關閉的窗戶都被打開了。于是猜測是不是沒有全部拿到工資的部分工人，出于泄憤故意打開窗戶，讓屋內產生溫差破壞涂料工程？
但這些樓層的涂料早就做好了的呀，干透了的涂料不可能發生皴裂吧？還有這做了涂料的房間，總不可能一輩子都關著門窗吧？
或者是這幾層的基礎面真有問題？
魏工長很著急，催問原因，復生哪敢在這個時候故弄玄虛和他探討？
晚上，復生把工人召集起來開會，先是通報了二號樓涂料出問題的事，然后開始破口大罵起來：“你們辛辛苦苦干活沒拿完工資，心情我理解，但總不該別有用心搞破壞，盡做你/媽些生娃兒沒屁眼的壞事！”
于是有人附和，也有人反駁，大家從爭論“到底是誰干了壞事”到“涂料究竟為什么會出問題”，終于扯到復生想要的“正題”。
幾個做涂料有經驗的工人，從他們做過的工地遇到的問題說起，相互辯論了好久，最后才說:“那幾層是最開始做的，基礎層沒干透不說，羧甲基的比例沒掌握好，涂料的質量也不好。”
復生這才恍然大悟：開始用的涂料都是以前工地的庫存，當時就懷疑已經過期，但庫管譚老婆子說涂料的保質期是十二個月到三十六個月，這批涂料才進回來一年不到，怎么會出問題？
但是涂料的貯存也是有條件的。時間過久、通風不暢、溫度過高甚至溫度過低，都會影響到涂料的使用和后期的效果。
這批涂料時間可能遠遠不止才一年，因為工地上材料采購是要對賬的，而且先前采購的涂料肯定早就付了錢，廠家不退庫管就不會管有用還是無用，照樣發給工人用。“不浪費”是工地上的一貫宗旨，也是工長經理們獎金發放和績效考核的重要依據。
第二天，復生對魏工長說：“經過我認真分析，這次是涂料的質量有問題。”
魏工長大吃了一驚，暗忖半天，悄聲說：“沒有證據的事就不要亂說么！你趕緊處理，工資照給就是。”
復生對魏工長說：“好吧，我盡量在這幾天處理好二號樓的涂料，但這次的人工費用由我親自到財務結算。另外你馬上安排交工，盡快銜接質檢站來驗收，我保證不會再出問題!”復生心里想的是：用這次的人工費把工人的工資發完，千萬不要羊肉沒吃到惹得一身騷，在上海錢沒掙到，又給人寫欠條。只要質檢站檢測合格，再出問題也怪不得我了！
魏工長巴望不得早點交工，只要驗收合格就萬事大吉，寬厚的頭點起來也如小雞啄米。
復生給工人鼓勁：“拼命干幾天，我保證幾天之后給你們發完工資！”
只要有錢拿，工人可以不吃飯不睡覺，甚至屙屎屙尿都跑得飛快。大家齊心協力，自覺加班加點，有時甚至整天都不休息，工地又另外通過一家建材經銷商買了涂料，五天之后按時重新做好了二號樓的涂料。
閔行區建筑質檢站很及時地在第七天來檢測，一次性通過，二號樓獲得了“優質工程”稱號。
復生撫著胸口，暗自慶幸自己運氣好極了，別人屢屢做不好的涂料工程，自己竟然能做出“優質工程”！
在慶功茶話會上，復生被王經理和眾工長視為“能人”“涂料專家”，工地項目部特別在靠近漕寶路的那面，用大紅布寫了一副橫幅：“熱烈慶祝明泉公寓二號樓獲得優質工程稱號！”“熱烈祝賀四川飛龍裝璜裝飾有限公司龔復生獲得最優秀班組長稱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