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過矮小的平房,童年是和爺爺奶奶一起度過的,那時候他們長滿老繭的雙手依然還在種著稻子,種著五谷雜糧,種著現(xiàn)在的我喊不出名字的莊稼!爸爸媽媽還是會在過年的時候回家和我們團聚,然后隨著一張車票離開,熱鬧之后剩下了冷清,剩下了日復(fù)一日的生活!
每天清晨五點半奶奶準時起床,圍著我家將近一米的灶臺煮早飯,我上學(xué)從來沒有遲到過,奶奶煮完早飯就會喊我和爺爺起床,我記得夏天的清晨起床后的我總是哈欠連天的在小凳子上坐很久才會去洗漱,也記得廚房里橘黃色的燈光,在冬天的清晨格外的溫暖。
吃完早飯出門上學(xué)的那一刻,奶奶就會在門口念叨,要好好聽課,奶奶沒有上過學(xué),每次她和我說起她小時候的事情時候就會說,現(xiàn)在時代不一樣了,女孩子也要多讀書將來才會有出息!
我家有一個黑白電視,下雨天它的信號會非常的不好,基本就是看不見畫面的那種,但是它陪我度過了一個非常美好的童年,那也是我爺爺奶奶唯一的娛樂愛好,白天干完地里的活,晚飯后就會去聽天氣預(yù)報,爺爺說天氣是作為一個莊稼人必須要知道的事情之一,這樣才好給長在地里的莊稼施肥除草。天氣預(yù)報播完之后他們總是要看一會新聞聯(lián)播,然后第二天和隔壁的同齡人一起聊天討論,奶奶沒什么文化,每次看新聞的時候,我記得她最愛問的就是人怎么跑到這個框子里去的,她問爺爺,爺爺其實也不知道,然后他就會說奶奶,你不懂你就看,別問那么多,然后奶奶就會和我說,讓我好好讀書,以后知道了再告訴她。那個黑白電視機填充了我們一家晚飯后的時光,這么多年過去,它就是我們家一個古董級別的物件。
爸爸媽媽打電話回家的次數(shù)不是很多,但是每個節(jié)日他們都會打電話回來,問我們吃了些什么,我記得以前我們家都是座機的,接在堂屋的茶幾上,電話鈴聲一響我就會小跑到堂屋,生怕響了幾聲就會掛掉,緊接著爺爺奶奶就會跟過來問是誰打過來的,我每次接完電話,打電話的人都會問一聲,爹爹奶奶在干嘛,然后我就說在我邊上,把電話先遞給奶奶,奶奶說完然后再遞給爺爺,可每次爺爺還沒說一下,奶奶就會催趕緊掛了,電話費好貴,然后爺爺就假裝聽不見再繼續(xù)嘮叨一會兒,最后就在奶奶喋喋不休之下掛了電話。
后來,爸爸給爺爺換上了老年機,家里的座機就再也沒有響過了,我也只能隔著電話和爺爺奶奶說最近的學(xué)習和生活狀態(tài),每次電話快掛斷的時候,奶奶始終都會說,要好好學(xué)習啊,下次放假回家奶奶給你做好吃的。記得第一次離家去大學(xué)報到的前一天,爺爺奶奶忙前忙后的給我收拾東西,讓我?guī)н@個帶那個,各種叮嚀囑咐,早早的坐在電視前等待天氣預(yù)報,我告訴他們手機上都可以查到的,結(jié)果他們還是不放心,原來這個在他們心里的影響力是那么大。到學(xué)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們打電話,告訴他們學(xué)校怎么樣,遇見的同學(xué)怎么樣,讓他們不要擔心,那時候,新奇與陌生的喜悅讓我忽視了爺爺奶奶低沉的情緒,之后放假回家,爺爺才和我說家里少了我,好像變得格外的冷清,他和奶奶的一日三餐都是隨便應(yīng)付一下。
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他們陪著我慢慢長大,給我溫暖又堅強的依靠,可是我卻不能一直陪在他們身邊,給他們溫暖安心的陪伴,每一次回家,家里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我覺得我是一個短暫的客人,我說幫他們做家務(wù),奶奶說我這是讀書的手,不用干這些活,仔細一算,長這么大,我確實沒有做過什么家務(wù)。他們忙前忙后的給我做各種好吃的,可是味道變了,奶奶的記性變得不好了,有時候菜是咸的,有時候菜是淡的,我吃著吃著,就會覺得很難過,離開家的那天,爺爺奶奶去送我,坐上車揮手告別的那一刻,他們蒼老的身影就像是風里的一張舊報紙,他們弓著背站在那,全是歲月的痕跡,然后漸漸的隨風飄遠,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就像以前曾看到的那句話,靈魂剛長出來的時候,你總想往千山萬水里去,往更自由的天地去。我也曾立志要去更遠的地方,要一次比一次走的更遠。可就在我走了那么遠之后才明白,離開其實是很簡單的,艱難的是,你沒法再回來。
長大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但不可避免,我們都要長大,他們都要老去。
愿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