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道國(韓希堯)那天在和人吹牛,說自己是掌管西門大官人所有生意的總管,和西門慶是如何熟稔,對方是如何看重自己,每晚都到西門府上喝酒聊天至深夜。看著聽的人一臉羨慕嫉妒恨的樣子,韓道國心中更加得意。
正吹的吐沫橫飛之際,有牛皮巷的一個鄰居匆匆前來:“唉,可找到你了,大事不好!你媳婦兒和弟弟都被抓走了!”,把事情原委迅速在他耳邊說了一遍,韓道國嚇得魂飛天外:這到了衙門絕對是死路一條。他再也無心吹牛,立刻要走,卻被聽的人拉住:“韓大哥,還沒說完呢。”韓道國使勁兒地甩開:“西門大官人找,有急事。”
韓道國匆匆跑到應伯爵家里(別忘了他這份工作的獵頭就是應伯爵),沒找到人,又跑到勾欄院,跑得眼冒金星,大汗淋漓,終于找到喝的醉醺醺的應伯爵,應伯說這事兒好辦,找你家主子就行。
韓道國馬上像皮球泄了氣,他一共就和西門慶打過一回兒照面兒,話也沒敢說上兩句,對方連他長啥樣估計都沒看清楚。
韓道國于是開始給應伯爵磕頭,求對方救命,承諾完事之后一定重謝,重重謝。(嗯,真是好哥哥好丈夫)
能得到大錢的事兒,應伯爵怎么會放過呢,平時靠拉皮條能掙幾個銀子?他想起了馬蘭.白蘭度在《教父》里的那句經典臺詞:This is an offer you can not refuse.拉起他,去找西門慶。
西門慶最近有點郁悶:工作上的事兒,不太順心。
一直以來,西門慶和夏提刑的關系都不錯,夏提刑替他鏟了許多事兒,可自從西門慶成了提刑院的二把手,這日子就不那么舒服了。
夏提刑每月的工資是4兩銀子,一年下來總俸祿還不到50兩。這50兩銀子夠干嘛的?家中開銷,人情禮節,迎來送往,哪一樣不得用銀子?
朱元璋在明朝對貪官是出了名的狠,但是無論是剝皮、五馬分尸,他都阻止不了貪官們像潮水一樣洶涌擴散,朱大哥曾經很疑惑的說:“怎么就殺不完呢?他們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誰喜歡被搞得血肉模糊啊,可是朱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白:選擇被剝皮還是選擇被考驗人性,后者其實更難啊。因為前者,還有個僥幸漏網的可能;但生活,必須每天面對,沒有幸免。
西門慶平時吃頓飯花個20兩銀子很正常,可這夏大人要不吃不喝5個月才能湊夠這頓飯錢。西門慶現在已經是各種連鎖商業,每年收入幾萬兩白銀,他實在看不上夏提刑的德行:什么人的錢都收啊,什么錢都敢收啊,連幾文錢你都不放過!
夏提刑才不管呢:老子一直都這樣,蒼蠅雖小也是肉,我不是按照規矩也分你一半了嗎?
西門慶那個惡心啊:我家看大門的,也看不上你那幾文錢。
最近,倆人終于在一件事情上翻臉了。
事情很簡單:劉太監的弟弟劉百戶偷偷買了皇木蓋房子(所謂皇木就是只有皇家能用),被人舉報。反正但凡扯上皇家就是大事,夏提刑收了劉太監100兩銀子,卻不給人辦事兒,堅持還要把劉百戶送行省院,劉太監慌了,又拿了100兩銀子來找西門慶,西門慶不僅沒收他的錢,還幫他把事情了結了。
西門慶你這種辦公方式,讓夏提刑還怎么混?
雖然倆人并沒有發生正面沖突,可心里面這個大疙瘩,是結上了。
夏提刑想整整西門慶,但實在是有心無力:囊中羞澀,上面沒人,人家西門慶還是當朝太師提拔的。
那既然整不了你,惡心惡心你,總是可以做到的吧。
表面上倆人還是稱兄道弟,可別扭啊,西門慶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堵得難受。
那種面對面辦公的感覺怎么形容?
就如同被關在無法逃離、無法屏蔽空間中的兩個人,對方帶著耳塞,一邊微笑著,一邊手里拿著瓷片,對牢你刮鐵鍋,而你只能毛骨悚然地忍受著。
西門慶深夜中哀嘆:萬惡的封建社會啊,我要是晚生幾百年就好了,那時的商人地位高,才不來做這勞什子公務猿。到那時,在虛擬世界中搞個平臺,走到哪里都受人膜拜,被人追著喊做爸爸。而我空有一身才華,家中黃金萬兩,卻不得不,在夏提刑這鳥人手下,受這種窩囊氣。
真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活的都不容易啊,不在深夜里痛哭或者嘆息過的人,都不足以,談論人生。
西門慶正暗自神傷呢,應伯爵帶著韓道國來了,應伯爵反復只提到一句話:打狗也得看主人。
西門慶看看了自己的這條狗,自忖絨線鋪最近生意不錯啊。叫人過來:“去牛皮巷保甲處,讓他把案子直接轉到提刑院來,不要在基層受理了,順便先把那王氏先放了。”
韓道國千恩萬謝,自行回到家中,看到王六兒,瞪大了眼睛使勁兒地拍桌子:“你說你們,實在是太氣人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啊,不能把門插插好,再頂上幾個桌子嗎?”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