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多人在寫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負(fù)面影響多大,我看了很多也聽了很多。讓人熱淚盈眶的不是故事,而是故事里有我們。
我從小生活在西北的一個鎮(zhèn)子里,那里貧窮閉塞,民風(fēng)刁蠻。一點點小事都能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很不幸,我的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患上了精神疾病。而我們一家人活在膽戰(zhàn)心驚和苦苦掙扎里已經(jīng)十幾年。
講起來原生家庭對人的傷害我應(yīng)該還算有發(fā)言權(quán)吧。而我為什么要來北京漂泊與此息息相關(guān)。
我經(jīng)歷過親生母親要放火燒掉我們棲身的房子;我經(jīng)歷過寒冬大雪的凌晨,一個人走在只有昏暗路燈的街上;我經(jīng)歷過被拋棄的痛苦,即使那時候的家已經(jīng)破敗不堪;我經(jīng)歷過村里的女人像楊二嫂一樣捧著一捧瓜子,指著我的脊梁骨說‘呦,瘋子的女兒還有臉出來’;我經(jīng)歷過夜晚看著母親在街上唱戲,怎么也拉不回來……
我看見過小鎮(zhèn)里的人們落井下石,從我搖搖欲墜的家里偷拿東西還樂滋滋的樣子;我看見過父親深夜里在路燈底下抽了一地?zé)燁^抱頭痛哭的樣子;我看見過昔日的好朋友像躲避瘟神一樣躲著我的樣子;我還看見過意識不清的母親一天洗幾十次手,臉盆被父親摔掉的樣子……
我很羨慕你們,無論你們的原生家庭多么貧窮,多么不快樂都還能感受到愛。而我,我學(xué)不會愛別人,因為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人讓我依賴過,我得茍且偷生,我得考慮怎樣活下去,我得一次次阻止自己想要自殺的念頭,我得想盡辦法逃離原生家庭……
而經(jīng)歷這些的我,那時候只不過十一二歲。
我為什么選擇來北京漂泊?因為我害怕,我懦弱,面對曾經(jīng)的家庭我無能為力。我只想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暫且忘掉原生家庭帶給我的悲哀。
我想要活著,所以我掙扎著。
很多人在講原生家庭的重男輕女,從來不敢表現(xiàn)童真,從來不討要糖吃,從來不打打鬧鬧規(guī)規(guī)矩矩坐好,從來都是學(xué)習(xí)超好禮貌懂事,懂事的讓人心疼……
我不一樣,我不用接受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我可以直接被拋棄,被母親扇一巴掌沖我喊‘找你親媽去’,可是我就是她生的,她只是病了。
我不用表現(xiàn)童真和快樂,因為我時時刻刻都像個大人一樣,我不快樂,我也不笑。我要照顧我的母親,即使她不愛我,或者打罵我,我都得好好照顧她,她只是病了。
我不用很懂事,我只求活著,所以我卑微不堪,茍且偷生。我的前十幾年過的沒有尊嚴(yán),沒有思維,又何談快樂歡喜。那時候的我像狗一樣活著,人厭鬼棄更沒有糖可以討著吃。這一切不幸來自貧窮的原生家庭,來自母親給予我的怨恨,以及我內(nèi)心一日日積攢的陰暗和憤世。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我生活了十年,現(xiàn)在的母親大體上康復(fù)了。然而我依舊不快樂,我依舊少有的被心疼,還有良知的親戚朋友每每告訴我‘你是姐姐,你還要照顧好弟弟的情緒奧,做個乖小孩懂事一點。’沒人記得我也是個女孩子,從來沒人保護(hù)我照顧我,哪怕說一句‘你讓我感到心疼。’
這么多年來,我早已習(xí)慣了打電話給她的每一句措辭都是“媽媽照顧好自己,你想吃什么多買點,在家里聽爸爸的話,要乖……”
我習(xí)慣了放假回到家不是躺著看電視看小說,或者做自己喜歡的事,而是陪著她打‘消消樂’,玩撲克牌。雖然我一直憎恨這些游戲,它們讓我覺得我不是為自己活著,我只是為了取悅母親來到這世界。
我拼了命讓自己游刃在讀書考試和照顧母親之間,努力的想要逃離這個人情淡漠的鎮(zhèn)子,我不甘心一輩子待在原地,更不甘心就這樣毀了自己。
后來我離開鎮(zhèn)子上學(xué),有了三兩個朋友。她們驚嘆我做事談吐老道的像中年人。
她們不理解我們一起看電影時韓國歐巴出場,我為什么不尖叫,她們不理解我為什么活的這么累,就好像我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情緒如同行尸走肉。
年輕女孩子該有的活力和激情我都沒有,而且我并不討厭微笑,我只是笑不起來,我累,我疼,我感受到是內(nèi)心的撕扯,我不快樂。
后來我談了戀愛,當(dāng)我的男友問我‘你喜歡吃什么?你喜歡看哪種電影?你喜歡什么?’這些以“你喜歡”開頭的問題我都無法回答,因為這么多年,我都在為母親活著。她喜歡的便是我喜歡的,她在意的便是我在意的,她的喜怒哀樂便是我的喜怒哀樂。我仿佛沒有存在過,我沒有什么喜歡的……
今年我二十一歲,我積攢了十年的痛苦和不堪,積攢了這么久的怨恨,都成了逃離原生家庭的種子。所以一有機(jī)會逃走我便會離開。一有人向我示好我便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努力活著,我努力不被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所控制,那個聲音時常說‘去死吧,死了一切就好了,就不會痛苦了,你活著就是罪過,你每一次呼吸都在承受折磨,了結(jié)自己吧……’
畢業(yè)的第一份工作在北京,我還是猶豫了,我再憎恨過去的生活,也還是放不下過去。打了電話給父親說想要來北京。電話那頭欲言又止,沉默了幾秒說‘去吧,照顧好自己。’
遠(yuǎn)離那個讓我痛的地方我會快樂嗎?我還是不快樂。
責(zé)任和義務(wù)就像一根絲線,它將要拉扯著我的一生,拽的我生疼落淚,歲月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