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很老很老的歌里唱道: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底,什么什么的。
自詡時尚弄潮兒的周林林同學對這首老歌情有獨鐘,我一直對此感到非常難解,有一次實在忍不住向她誠懇地求解:“按理說這么老派的一首歌實在是不符合你時尚弄潮兒的身份啊,還是說你們這樣的時尚弄潮兒都是這么追求混搭復古style的嗎?”
周林林難得地沒有第一時間反擊我,她做出一臉誠懇的樣子:“你不覺得這個歌詞寫得很有feel嗎?你看這個第一句啊,他說‘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思念在這里呢是一個名詞,但是有時候它又可以做為一個動詞……所以這個第一句啊就把思念的玄之又玄給形容出來了,非非你覺得呢?”
我看著周林林激動又真誠的眼睛。我說:“……那什么,我覺得你閱讀理解做得真好。真的。周林林你真棒啊。”
但其實我覺得這個歌詞寫的不對。思念它并不是個如影隨形的什么東西,更多的時候我反倒覺得它更像是一場過敏,每一次的病發都需要一個恰到好處的致敏原,一旦觸發就毫無征兆地來勢洶洶。電影里不都這么演嗎,什么觸情生情啊睹物思人的。我想我的致敏原可能就是任亦,或者說是和任亦有關的一切,我大部分時候是個記憶力奇差的人,但偶爾記憶力又似乎很好,比如說我總是能夠記起關于任亦的一個場景,是某個午后他枕著手臂躺在操場的草地上而我正坐在一邊給他剝橙子。我覺得人的記憶力是個很神奇的東西,這場景有些莫名,我記不得那是哪一天了,記不得那天我們坐在操場上聊了什么后來又去了哪里,我甚至都記不得那是個夏日還是冬日了,但我總是能記起那天的陽光從他有些凌亂的細碎額發間斜斜地照進他眼睛里的樣子,真好看啊,我就那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微微瞇起來的眼睛,一邊心猿意馬地給他剝橙子,直到他好看的眼睛拼命眨了又眨,然后側過頭來有點僵硬地跟我說:“覃非非,你把橙皮汁濺到我眼睛里了。”
我匱乏的記憶力到此戛然而止。
其實我也想過為什么我會對這個毫無深層含義可言的場景始終印象深刻記憶猶新且歷久彌新,我想了很多種可能性然后又一一排除,最后只能把原因歸結為是我跟任亦在一起的時候給他做牛做馬剝了兩年半橙子而遺留下的創傷后應激反應。哦不對,確切來說應該是兩年五個月零十八天。
任亦這個人有個很令人不齒的壞毛病,在外他除了話少性子淡有些不大招人待見,但倘若要頒一個諸如模范男朋友之類的獎項給他也還算是能勉強服眾,至于是不是因著他那張臉服的眾就暫且先按下不表。但私下里他其實有時會不經意地耍些少爺脾性,譬如他喜歡吃柑橘類的水果,但又堅決不吃水果上的一丁點兒脈絡,更變態的是他壓根就不會剝這一類的水果,次次剝橙子都弄得滿手汁液,經他之手剝完的橙子個個皆慘不忍睹面目全非,真是叫人無比痛心。我們在一起以后給他剝橙子這等重任自然就理所當然穩穩當當落在了我頭上,所謂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好在任亦他這張臉實在長得好,為了他這張好看的臉我一咬牙就義無反顧責無旁貸地挑起了這擔子重任,十年如一日地練就了如今這一手“十秒剝皮挑筋”的拿手絕技,每每在外施展與人,無不連連拍手稱贊。
我一打開話匣子講任亦,就無意識地變得有一些如數家珍的意味,我意識到這一點是在周林林的某次提點之下頓悟的,那時候我常常隨口就和周林林吐槽任亦各種各樣的壞毛病,有次周林林就毫不留情地嗤笑我,她說覃非非來你瞅瞅你這甜蜜的憂愁,你再瞅瞅你這一身戀愛的酸臭味兒。嗤完了又像個算卦老先生似的抱著個胳膊朝我搖頭,“少女你這是要淪陷啊!”
我也不以為意地抱了個胳膊,我們倆就像兩個算卦老先生似的面對面站著。我說那還能怎么辦呢,誰叫任亦他長得好看。
現在想想,我當年是一個多么情竇初開春心蕩漾的少女啊,何其純情,何其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