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個時候,等到那個四月時節,按捺不住的千呼萬喚,等待之中欲望發出了芽孢,鮮嫩一彎如唇,翠綠一抹似眉,說來就要來,怎么遲遲不來?!等到盼望過切之際,絕決之情淤積至底。你不盼望,她依然來,有了盼望,她才來得燦爛光彩,有了等待,她生發得更加浪漫。一朵爆出一支,一支爆出一株,一株爆出一林,花木山林,天氣、地氣、人氣,坡坡坎坎,溝溝壟壟,按捺不住飛升,只為這一季。
有先開的花草,也有先長葉的樹木,有的開花結果,有的開花無果,有的只長葉不開花,花花果果、枝枝葉葉糾結不絕。除了期望和等待,還有尋找和捕捉,期望在腦中爆裂,捕捉在影像里漂移,你和她的追逐,你鏡頭里的她和她花蕊中的你,以及你眼前的她和她眼前的你。你比她更動容,她比你更熱切。
賞花就是賞自己,你賞花,花賞你,賞過去,賞未來,賞你們的前身今世。你群芳爭艷,萬花叢中不甘寂寞;她孤芳自賞,情到深處絕世自戀。
這一季心情從南到北,從海里的風開始蒸騰,從山頂的云穿越北回歸線,潮涌般奔向北方。你找尋的目光留不住她瞬間的蛻變,你追逐的腳步趕不上她生發的速度。你的朋友圈發不夠她的全部姿容,只要她一絲嫵媚,耐不得你刻意擺拍。她花氣淋漓逼人醉,花容璀璨動人心、花意蕩漾催人情,你嗅不到可感知,看不見可想象,觸不及可寄寓。
只有心情,可以花開無忌。
總要等到她路過家門,等到她掀開每一片窗扉,撫慰每一副青春的笑臉,開釋被禁錮的奢望。你不愿在觀望中錯過她朝來暮去,你要開門踏青追隨她的足跡。你忘情的疏忽,醉入她播撒的迷霧,你刻意追尋的稚拙,握不出她纖柔滑脫的素手。
帶給生以熱切,撫慰死以激情,與其說祭奠亡靈,不如說給自己增加一份生的貪念。她和你靜靜面對,背山面海,生前風光栩栩、眼下風景脈脈、身后風水長青,她最后一刻美麗只為你。
你追她,你曬她,你苦苦捕風捉影,攬不著她每一縷裙裾。她在風中,你在雨中,她在枝頭,你在陽光下,她飄落地上,你深囚于地下。你追不上她,她追不上蝴蝶,蝴蝶追不上春風。花去無形,繽紛起意,蝶飛如舞,隨形盡性。你不離,她難自棄。
非要等到無奈,非要等到落幕辰光,用最溫柔回報上一季最殘酷,冷漠揭去序幕,還原滿腔熱烈的情懷,不懼怕死亡和嘲弄,追不到也要假想。滿懷馨香嫵媚的豪情,滿心歡喜一曲別去,滿目春光葬花入泥。
這一季,起于孕育的掙扎中,終于生的無望,以己之念求贊,憑己之哀惹憐憶。
一季犧牲、一季獻身,四月花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