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花海

文:亞木南

“人們總是這樣,在幻想中拼命擁有,在現實中從不挽留。”


? ? ? ? ? ? ? ? ? ? ? 1

人們常說,天上墜落一顆星,地上就失去一個人。

但我們不同,天上墜落一顆星,我們,就擁有一個人。

似乎,我們就是人離開后,用另外一種存在而活著的。

我們生活在那碧海云天之上,縹緲在虛無之間,生活的那片天空,叫做雲,而雲中長滿了花朵,叫做星。

一朵星滅了,我就知道,地上失去了一個人,而我們,擁有了一個人。

“母親,那前面跑著的大鳥是什么?”

“那個啊,叫做飛機。”

“為什么叫做飛機呢?”

“你還小,過幾天在地上的記憶恢復了,你就知道為什么叫做飛機了。”

我曾嘗試著在雲間尋找我地上的親人,但當我所有地上的回憶全部涌現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我原本,就沒有親人。

最后,我成了一個星臣。

名字貌似好聽,但實際上,星臣就是看守那漫野星花的人,它的選拔標準很有趣:沒有人愛你。你就會像受到召喚一樣,自然而然的來看守星花。

更有趣的是,這些時間的星臣,只有我一個。

當然,這漫野的星花,守著的人,也只是我一個。


? ? ? ? ? ? ? ? ? ? ? 2

“你知道嗎,我要死了。”

小燭安安靜靜的趴在一邊,翹著兩只小腳,看著眼前漫野的星花。

我沒有說話,只是依舊坐在那塊屬于我的大石頭上。

我們也會死。

當擁有記憶,再失去記憶的時候,就會死,至于會去哪兒,我也不知道。

“我現在已經不記得我在地上是怎么死的了,只記得我背著書包上學,后面的記憶再也沒有了。”

如果拋去我這個唯一的星臣不說,小燭或許是最可憐的了。

她剛誕生的時候,翻滾在這雲間,像是獨自流浪的花絮,卻沒有人認領。

直到飄來我守衛的星花田,我洽似以為新的星臣到來,直到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她的眸子,沒有我這般渾濁。

她在地上,依舊有人愛著。

“誒!你知不知道!我要死掉了!”

“嗯。”

在這雲間,每一個人都冥冥之中有些牽連,在地上的親屬,終究會走到一起,而小燭在地上死的時候,就是孤單一人,甚至在這雲間都要消散的時候,仍舊是孤單一人。

“你怎么這么冷漠啊!以后沒有人陪你看星星了!”

“這片星田,我早就看膩了。”

我松了松脖子,這雲間不像地上,沒有什么時間,也不存在什么空間,所有人都活在這里,但卻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你知道嗎,我現在的記憶越來越少了,我估計等只剩下三歲時候的記憶時,我就真的死了!”

小燭拽了拽我的衣角,兩只眼睛眨巴眨巴的,我從沒有告訴她,她的眸子里,映著這片星辰大海。

“有從生命終點,返回生命起點的記憶不好嗎。”

我淡淡的問了一句,但卻極度想要得到答案。

“好,那如果我能重回地上生活一次,更好。”

“當地上的人,有什么好?”

我轉過身來,正對著小燭。

“當然好啊,能聞到花香,看到落日,嗅到甜點,摸到最軟的玩具熊,親到最愛的人。”

小燭笑著說,眼睛里似乎冒起了火。

“但是你已經回不去了。”

小燭的回答沒有激起我的興趣,那花香日落,甜點玩具,皆不是我喜歡的東西,甚至連愛的人,我都沒有。

小燭眼中的火苗閃了一下就消散不見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怪著我不解風情。

“為什么人總是這樣,擁有時幻想著失去,而失去了,卻返回去追尋。”

我自言自語了一句,我并不認為身旁這個只剩下十幾歲回憶的女孩能幫我解答什么。

“因為這就是人呀!”

小燭重重的說了一句,眸子中,映著那星辰大海。


? ? ? ? ? ? ? ? ? ? ? ? 3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始終一個人,看守著這片忽明忽暗的星花海。

我突然發現,那星花海中,有幾顆很亮眼的凋謝了。

我不知道這地上,又是哪些聞名于世的人物隕落了。

當然,這不關我的事,我依舊是那個唯一的,孤獨的星臣。

遠方突然飄來一個人,我看不清樣子,但是身形卻似曾相識,我努力地搜索著關于我在地上的記憶,卻發現毫無線索。

我沒有辦法離開屬于我的石頭,去看看那究竟是誰。

這時候我才發現,身旁那喋喋不休的小丫頭,竟不知何時,消失了。

“難道...就這么走了...”

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好像是空,又好像是悲。

再看那遠遠飄來的人時,我渾濁了不知多久的眸子,竟然出現了光。

那蜷起來的人,竟是嬰兒模樣,她的手,緊握著放在身前,她的腳,蜷縮在放在腹前。

我真的不知道哪里來的思緒,那一瞬間,我就知道:這是小燭!

我守了這片星花海不知道多久,盡然那億萬星光花海,仍舊沒有亮起我眸子中的渾濁。

卻是這不幸運的小姑娘,讓我的眼中,閃出一絲絲光。

我守了這片星花海不知道多久,天上星花落,地上人走,這雲間,便多一個人。我看了那么多人來這雲間,卻未曾見過一個人在雲間離去是何樣子。

我輕輕地抱住已經蜷縮成嬰兒的小燭,僅在眉宇之間還有些與她相似,想著那些未知時間以來的陪伴,那眸子,是有著星辰大海啊。

“當然好啊,能聞到花香,看到落日,嗅到甜點,摸到最軟的玩具熊,親到最愛的人。”

小燭的話蕩在我的回憶里,那么遠,有那么近。

我靜靜地抱著嬰兒般的小燭,看著她越縮越小,直到最后,變成一道光團。

我猛然間驚醒,這光,我再熟悉不過!

那光團忽明忽暗的閃著,像是在訴說,又像在聆聽,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光卻猛然間扎向那萬千星花海之間,只留下我站在那塊屬于我的石頭上。

那萬千星海中,我依舊是唯一的,孤獨的星臣。


? ? ? ? ? ? ? ? ? ? ? 4

“人們總是這樣,在幻想中拼命擁有,在現實中從不挽留。”

我在星花海中喃喃自語。

我不知道時間,不知道日期,不知道小燭離開我多久了。

但是我總在冥冥之中感覺,自己好像有些變化,卻說也說不出來。

“誒?那個大鳥是什么東西啊?好像叫做飛機呀,為什么...我想不太起來了。”

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我好想...失憶了。

人們常說,天上墜落一顆星,地上就失去一個人。

但我們不同,天上墜落一顆星,我們,就擁有一個人。

但是,當天上擁有一顆星時,地上,卻也會擁有一個人。

我不知道這是哪里,但眼前漫野的星星真的好好看。

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困,身體越來越小,連披在身上不知道多久的斗篷都掉在地上了。

我感覺自己變成了光,和那星花海中,一樣的光。



文:亞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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