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兩種人最迷信,其一是愚昧無知者,因為什么也不懂,所以封建迷信;其二是智慧超群者,因為無所不知,所以心懷敬畏。
敬海棠在研究所里做了一輩子理論數(shù)學,最終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小概率事件既為不可能,如果發(fā)生,必然是冥冥中一股無形的力量安排的。
費愛蓮是精明外漏的人,而敬海棠看似小白花,大事不糊涂,所以不管費愛蓮和大隊長如何威逼利誘,他就是咬緊牙關,不去看,寧可自己跌跌撞撞的走下山,就算是喂了老虎,他也不去看那口鼎。
費愛蓮則是,他寧可喂了老虎,也要去看那口鼎,所以,麻溜的撐開麻袋,自己鉆了進去。
大隊長磕了煙灰,把麻袋捆結(jié)實,也不再管敬海棠,帶著人徑直往深山里面扎進去。
樹影黑魆魆的,山林里回蕩著令人恐懼的聲音,敬海棠孤零零的,害怕極了。
而費愛蓮則在顛簸中,無比期待,在黑暗的麻袋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重見了天日。
幾個昏暗的火把照著明,一身黑衣的長老拄著拐站在費愛蓮的面前,大隊長和一些年輕漢子一言不發(fā)的圍在周圍,乍一看,跟開公審大會一樣。
費愛蓮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覺得很怪,因為除了長老和大隊長等人之外,現(xiàn)場竟然還有穿軍裝的人。
這里剛發(fā)生過泥石流,路都沖毀了,外面的人也進不來,那么這些穿軍裝的只能是兵工廠的,怎么兵工廠的人都牽扯進來了?
“費先生,”長老開口,他們管讀書人叫先生是表示尊重,“你之前見過九鼎之一嗎?”
費愛蓮知道這種時候不能不說實話,“沒見過實物,但讀過記載。”
“詳細說來。”長老示意費愛蓮。
費愛蓮仔細觀察周圍,都是樹林,有沒有藏東西,根本看不出來,但不管是穿軍裝的,還是大隊長他們都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家祖曾在一西漢古墓中發(fā)現(xiàn)一本陪葬的古籍,這古籍的年代應早于先秦,因此文字不太好破譯,家祖得到它之后沒多久就仙逝了,臨終前留下遺言,說家人必須妥善保存這本古籍,不能讓外人知曉它的存在,后世子孫,任何人都不能嘗試破譯上面的文字。”
不能破譯上面的文字,這是什么遺命?不破譯文字,信息又是如何獲得的?
果然,費愛蓮面有愧色,繼續(xù)說道,“后來家國動蕩,朝不保夕,家父怕古籍在戰(zhàn)亂中流矢,而我是家中獨子,當時又準備去美國讀書,家父生怕父子此生不復相見,于是在我臨行前的某天夜里,將我叫過去,慎重的把古籍拿出來,展開在我面前,讓我把上面的東西背下來,我不明所以,但有父命,于是就把古籍內(nèi)容背了下來,這本古籍內(nèi)容并不多,不過是一捆品相較好的竹簡,上面所刻的圖形不過百余個,全部記下來,也只花了幾個晚上,但令我很困惑的是,這些圖形,我竟然一個不認識,我本有家學,又在學校學了好幾年歷史,金石文、甲骨文都有所造詣,按理說,這竹簡出土于西漢古墓,上面怎么也是古中國文字吧,我怎么會一個都不認識呢?背完之后,我就準備上路了,家父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嘗試破譯。但我既然把古籍內(nèi)容了熟于心,怎么可能不時時思索?后來戰(zhàn)事吃緊,家父為了安全起見,將該古籍和一些重要物品帶回鄉(xiāng)下古宅安置,他本選了一條較為太平的路,這條路上也沒有打仗,卻沒想到行至半道,天上竟然掉下來一架飛機,這飛機本是國民黨運物資的飛機,機上有火藥等武器,飛機墜到路邊發(fā)生爆炸,家父乘坐的車馬被其所傷,家父受了重傷,攜帶的古籍等物也被燒毀,當時因為戰(zhàn)亂,信息不暢,我回國之后,才知道家中發(fā)生了如此大事,但那時候,家父早已離世了!哎!父母在,不遠游,我真是不孝啊!說回古籍,我到美國之后,也接觸了一些世界考古,學習了蘇美爾的象形文字,也有機會研究埃及、印度、巴比倫的古文明……”
費愛蓮驀然間注意到長老一臉茫然,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說跑題了,一個終南山山溝溝里,誰知道蘇美爾、埃及、印度、巴比倫啊!
想到這里,費愛蓮連忙把話題拉回來,“也就是說,在外面的時候,我的眼界寬了,也接觸了更多的東西,于是就對那本古籍中的內(nèi)容,有了別的見解,那本古籍記載的并不是一篇文章,那些我一直都認不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古文字,而是,密碼!說密碼也不太嚴謹,它像是一個被打亂的碎片……說到這里,又不能不提敬海棠了,我和他當年同在波士頓地區(qū)求學,在一次聯(lián)誼會上相遇了,都是國立中央大學的校友,同在異國他鄉(xiāng)求學,初次見面就很投緣,之后的交往也日漸親厚,敬海棠這人特別不見外,經(jīng)常不打招呼就來找我,那次,我又一次把記憶中的古籍內(nèi)容謄寫在紙上,還沒來得及燒毀,就被推門進來的敬海棠看到了,我想家父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外泄,就連忙把紙卷起來要燒掉,但敬海棠已然看到了,就問我在干什么,是不是在玩拼圖……這事情雖然后來岔過去了,但他卻給我一個很好的提示,拼圖!后來我仔細研究了一下,的確,那古籍不是文字,其實是一張圖,于是我就把古籍內(nèi)容再次謄寫在紙上,把那些看似文字的東西一塊一塊剪下來,試著把它們像拼圖一樣拼起來,但是沒有成功……”
當費愛蓮說到這里的時候,一直沉默的長老忽然招手讓大隊長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什么,大隊長點點頭,走到費愛蓮面前,舉著火把,在地上用旱煙管劃出來幾個簡單的線條,問費愛蓮,“是這東西嗎?”
費愛蓮點頭,“是的,我最開始的時候,想用拼圖的方法拼合,發(fā)現(xiàn)走不通,又是敬海棠給了我提示,因為他做數(shù)學理論研究,曾經(jīng)編過密碼本,為了增加密碼的保密性,他們會把密碼嵌套上,也就是說,一個密碼在不同的組合中有不同的意義,同一個意義可能有好幾個密碼……古籍的內(nèi)容既復雜,又簡單,它的圖形既有內(nèi)容,也嵌套規(guī)律,總之,我試驗了好久,才把它還原成一張圖,一張地圖,就是大隊長在畫的,差不多,但也有些不同之處。”
費愛蓮也是知道,自己要是說太復雜的話,長老和大隊長也聽不懂,所以,就在大隊長在地上畫的圖上,又加了幾筆,在圖的中心位置畫了一個象形的鼎,在圖下畫了六個象形符號,“九鼎出,天下平。我把古籍內(nèi)容還原成地圖之后,就想找到這地圖畫的是哪里,當時美國人通過國民黨繪制了一幅及其詳盡的中國軍用地圖,我機緣巧合得到了一份,兩張地圖互相參照,找了許久,確定古籍還原圖所繪制的位置即是這里,不管如何,這里必然有九鼎之一,雖然我并不知道是哪一鼎……”
大隊長用腳把地上畫的圖都給抹掉,抹成亂糟糟的一團泥土。
長老沉吟了片刻,“費先生你是聰明人,我們這兒的門路,你也摸到了八九分吧?”
長老這話說得相當陰鷙,費愛蓮驚得連忙擺手,“長老,您可別捧殺我啊!我也就表面上看著精明,我這么多年一舉一動都看在你們眼里,我能有什么貓膩啊!”
“費先生別客氣啊,你可是深藏不露的人,這么多年,你奔著那東西來,我們可是到現(xiàn)在才知道!”
費愛蓮冷汗淋漓,長老說得一點不差!他來這里,可真是心里有著小九九。
深山,荒地,零星的人瞬間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忽然,一陣金石撞擊的聲音打破了平靜,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往聲音傳出的暗處看去。
“費先生,不是我信不過你,但你捫心自問,你講的,你自己信得過嗎?”長老問費愛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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