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輕輕地回到了臥室。也許,他有苦衷,也許,她該相信他。
可是,蘇安并沒有意識到,這便已經證明了她不信他。
“只是誤會,對,誤會。”她強自鎮定,拍著胸口,用力壓下去那股煩悶和酸楚。
感覺到他推門進來,她趕緊閉眼裝睡。身邊的床下陷下去,一雙熟悉的大手覆上她的腰肢,額頭一熱,是他的吻。
只聽見他嘆了一口氣,仿佛在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該拿你怎么辦呢?”
是啊,丁默然,我要拿你怎么辦呢?如今,我這一整顆心都不得安放,你到底為什么不告訴我,又是想做什么,我越發不懂你的心了。
聽到耳邊漸勻的呼吸聲,蘇安睜開雙眼,黑暗中,她雙眸明亮,眉頭緊皺,緊緊地咬著嘴唇,不知在思索著什么。直到將近黎明才感覺到困意,壓下瑣事,進入夢鄉。
不知何時,她睜了睜雙眼,揉揉太陽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拿起手機一看,下午一點。確實睡的時間不短!
看了看空空的床鋪,他已經去上班了吧。不經意間看到了床頭柜上的紙條,字體剛勁有力,娟秀流暢。連字都這樣好看!
可是內容卻讓她更加惴惴不安,萬分焦躁。
上面寫著:“去美國出差一周,照顧好自己,今天不用去上班,等我回來。”
之前沒聽他說出差的事,他真的只是去出差嗎?是為了怕她跟過去才不叫醒她嗎?和那個女人有關系嗎?
他們在一起兩年,經歷了很多事,在他孤獨寂寞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的,是她。原來,她也會嫉妒,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她本不應該被這曾經她最不齒的事情所困惑的。
原來,她終究不過俗人一個,逃不開這三千煩擾,躲不掉這惱人的紅塵。
起床,洗漱,化妝。既然今天不用上班,為什么不好好放松自己,卻要被這無聊瑣事捆鎖?
正要出門,手機響起,卻是葉娜。猶豫了幾秒,還是接通。
“什么事?”
“我們聊聊。”
她猶豫,思索下,為什么不去?她要理直氣壯地去迎擊。
蘇安不愛打賭,不愛爭斗,通常她都是退讓的那一方。爭論了又怎樣,賭贏了又如何?她是個懶人,懶得動腦筋去做無聊的爭斗。如果一件事的性價比不成正比,她是不會浪費那個時間和精力的。可是,這并不代表她怕,不代表她軟弱。
記得小時候,年齡小不懂事,因為一件小事非要和別人爭個你死我活,雖然最后贏了,可是她并不快樂,只感覺很累,很麻煩。
后來慢慢的懂得了“退一步海闊天空”真正的含義。與其與人爭個你死我活,面紅耳赤,不如退一步。每人都有自己的觀點,沒必要強迫別人與你一樣。
可是,并不包括感情。
來到一家咖啡館門前,蘇安抬頭望了望店名,是法語,無奈地搖了搖頭,要是藍寶兒在估計要激動的跳腳了,這是她一直想進卻沒有進來過的一家法式咖啡館,因為價位比較高。
走進去,看到葉娜在玻璃窗邊坐著,蘇安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你來了。”
“你叫我來,想說什么?”
“你還真是直截了當,就不能是朋友之間的閑談嗎?”
“呵,朋友?我不記得我的朋友中有姓葉的。”
“他們喜歡你什么呢?家世背景還是學歷?這些你都不如我,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
“他喜歡的,是蘇安,是這樣的我。說到遇見早晚的問題,如果喜歡,不論遇到的早晚。更何況,你怎么就確定不是我先遇到的?”
葉娜轉頭望著窗外,靜靜不語。
“你知道嗎?我一直被丁默然牽著走,他總是能夠影響到我。可是時間久了我也很累,我想放棄了。剛好,在高中遇到了江北。他很好,很優秀,也很溫暖。”
轉頭看向蘇安,“我以為他是喜歡我的。可是他口中出現最多的名字卻是‘安安’,我很好奇她是怎樣一個女孩,直到看到了你。我看到他滿心滿眼全是你,普通的你。”
蘇安緩緩地攪拌著咖啡,“所以,你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就騙我說你們要訂婚了?”
她輕輕地笑,“現在想起來挺幼稚的。不過,我今天來并不是要跟你說這件事。”
“你想說什么?”
“首先我要對你說聲抱歉,車禍的事,我沒有及時拉住你。”
蘇安皺著眉頭,眼神冷了下來。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是不說出來,我一輩子不會安寧。”
蘇安低頭不語,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葉娜苦笑,“還有一件事我覺得你需要知道。”
蘇安看著她,等她說。
“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時夢妍’?”
蘇安點頭,示意她講下去。
“她是默然的前任女友,兩人在一起兩年。后來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分開。”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笑,“不要低估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執著。”
蘇安一只手敲著桌子,低頭微笑著說道:“這才是你今天叫我來的目的吧?你告訴我這件事是想說明什么,讓我知難而退,還是想讓我和他之間有隔閡?”
葉娜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在他們分手后,她懷孕了。如果你還能夠忍受,我絕不過問。如果不能,請你離開他。”
她冷戰,“怎么,我離開了,你接手?有沒有孩子或者孩子是誰的還不一定。你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會相信了嗎?”
她笑,“信不信,隨你,該說的都說了,我沒有必要騙你。”
“我還有事,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的話,我不信。再見。”拎起包,走了出去。
葉娜坐在原地,望著窗外人來人往出神,良久,幽幽地開口:“你當真,相信他嗎?”
蘇安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去的。一走遠,她便扶住了路邊的站牌,渾身仿佛被涼水澆過,整個人抑制不住地顫抖。
葉娜的話如一根針扎進她的心臟,痛到麻痹,無法呼吸,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氣。顫抖著手拿出手機,“啪!”手機掉在了地上。
她緩緩地彎腰撿起,可是怎么也拿不穩,一次又一次地掉在地上。她怒,咬牙撿起,又狠狠地摔在地上,看著手機被摔的七零八散,仍不解氣,又用盡全力踩上幾腳。
周圍的路人看到一個年輕的姑娘惡狠狠地邊流淚邊踩手機,都不敢靠近,遠遠地繞開走了過去。
蘇安踢了踢面目全非的手機,拍拍臉,拿出紙巾擦擦淚,又拿出口罩,擺手招了一輛出租,去了公司。
張姐看到蘇安,好奇地問道:“小蘇?你怎么來了,今天不是請假了嗎?”
她微笑,仿佛什么是也不曾發生,“張姐好,我有些事過來,劉主任在嗎?”
“嗯?應該在,剛才好像看到他了,你找他做什么?”
她依然笑,“有些事,我先走了啊。”
張姐愣在原地,疑惑地看著蘇安離去的背影。小蘇找人事部主任做什么?
遞交了辭職信,蘇安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看相處兩個月的同事,還是有幾分不舍的。咬咬牙,走出了公司。打車回了蘇家。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葉娜,但是她卻已經不再完全相信丁默然了。一顆心揪著,胸口酸痛,眼淚怎么也止不住。暗罵自己沒出息!
司機大叔見多了這種事,也大概猜到怎么回事,遂安慰道:“姑娘,別難過了,沒什么過不去的,看開點啊。”
她不語,可是止不住的除了眼淚,還有失望和心痛。原來他已經在她心中這么重要了。
“師傅,停車!”
一個急剎,蘇安跑去路邊嘔吐。難過到極致,竟然會這樣嗎?
擦擦嘴,從包里掏出錢給師傅,師傅擺擺手,“今天就當送送你,錢我就不要了,什么事你都要想開,你父母還在家等你。”說完,絕塵而去。
蘇安沉默,胸口一陣翻騰,趕緊跑去路邊干嘔。一邊哭一邊嘔吐,無比狼狽。
路人回頭看了她一眼,皆搖頭走過。
蘇安擦擦嘴,抬頭看了一下周圍,原來是蘇家附近的公園。起身,戴上口罩,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真巧,爸媽不在家。扔了包,去洗漱間抹了把臉,便回到臥室躺著。她好累,好困。
蘇安從小就不愿意將心事說出來,從來都是隱藏的很好。即使是最親近的朋友,她也不曾說過一絲一毫的隱私。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默默地去消化,去解決,習慣了孤獨,和承受。
這一次,她依然如此。
蘇安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看到丁默然愧疚地看著她,對她說“對不起”,然后轉身拉著他身后看不清面孔的女子走遠,女子手里扯著一個孩子。任憑蘇安怎么喊他,都沒有回應。
孤獨和絕望吞噬了她,她陷入深深的痛苦和恐慌,仿佛有一只手掐著她的脖子,怎么也掙脫不了。她大叫一聲,醒了過來,花子從她身上被嚇得跳了下去。
原來是一場夢。
蘇媽媽跑了進來,擔憂地問:“怎么了?”
她委屈,鼻子一酸,抱住蘇媽媽的腰哭了起來:“做了一個噩夢。媽,我想你了。”
女兒從懂事以來從來都沒有這樣沒形象地哭過,到底是受了多大委屈?
蘇媽媽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哭了,我不是在這嗎?怎么了,工作不順心,還是和默然吵架了?”
蘇安抽泣著搖頭,“沒有。”
“回來怎么不提前打電話?我也好早點回來。”
她齉著鼻音,“手機丟了。”
“丟了就丟了吧,以后小心點。”
“嗯,爸爸呢?”
“你爸有點事,出差了。”
“媽,我辭職了,要在家住段時間。”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好好休息,我去做飯。”
“嗯。”
她還沒有想好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暫且還不能讓家里人知道。她需要時間。愣愣的看著天花板,整個人仿佛掉進了泥淖,這束縛快要讓她發瘋。
她低語:“丁默然,你要瞞我到什么時候呢?”
你看,我早就說過,對于感情,我是斤斤計較的。
我們好像,走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