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故鄉（下）
焦小橋
葉子上初二時，那個很兇的老頭來到漠河，在葉子的家里住下，他摔斷了腿，拄著雙拐，行走非常吃力。爸爸告訴葉子：“他是爺爺。”這個老頭脾氣大，三天兩頭大發雷霆。
“這是什么鬼地方？凍死喂狗吧！”“我不想拖累我苦命的兒媳婦和可憐的孫女們呀！”“迫不得已才來的，來了就永遠回不去了，真后悔呀”
爸爸干各種活養家糊口，媽媽謹小慎微地處處討好爺爺，可是得到的是全是臭罵。“你就是個掃帚星，做得飯連豬食都不如！”
“你除了會勾引男人的魂還會什么？”有時爺爺甚至掀翻桌子，還朝著葉子怒吼：“敗光了家里的錢，又是個丫頭片子。”爺爺流著淚叨咕：“都說養兒防老，我怎么有這么個混蛋的兒子，防個屁，都是扯蛋！”
偶爾爺爺心情好的時后，還斷斷續續給葉子講了一個故事：一個男的家窮娶了個丑妻，她的娘家陪送輛馬車。這個媳婦很會持家，像男人一樣特別能干粗活累活。
她 一連生了四個姑娘，后來家里買了大貨車，在村里她們家成了首富。那個男人長得很帥，手里有了錢后，小媳婦前呼后擁。
另一村的俏美人，嫁了個傻子，生了兩閨女。二人遇上后，分不開了，男的賣掉車，帶著家里的錢，偷偷私奔又生個千金。
聰明的葉子認定，爺爺說的是自己，爸爸媽媽讓她感到難堪，葉子發誓將這事爛到肚子里。爺爺脾氣越來越差，突發腦溢血死了。他來到漠河還不到半年的時間，葉子的爸爸非常自責，更加沉悶，頭發一夜之間全白了。
后來葉子考上大學，她的爸爸起早貪黑地為她掙學費。在她讀大二的那年，爸爸突發心梗也死了。在她們母女孤獨無助時，老家姐姐們開來幾輛車，送爺爺、爸爸骨灰回故鄉。這次再回到那個山村，葉子發現路寬了，景色很美。
大娘喚葉子“七仙女回來了！”那女人笑起來很溫暖，她很了不起，還養大了葉子媽媽遺棄的兩個弱小女兒。忍辱負重的善良婦人，吃了多少苦，流過多少淚，跟誰傾訴，向誰發泄？
爸爸的葬禮按老規矩盛大隆重，姐姐們披麻戴孝，哭得撕心裂肺，爸爸在她們心里是揮之不去的痛，是招之不來的愛。
爸爸的姊妹們用盡污言穢語責罵葉子的媽媽，恨不得把她撕碎。媽媽的女兒們像躲瘟疫似地遠離著她。在大娘呵護下葉子和媽媽回到了家。
媽媽孤零零地守在漠河，枯萎衰老。她告訴葉子，她和葉子爸爸跑到漠河時，已經做了絕育手術，為了生一個兒子有朝一日返鄉，好光宗耀祖，化了許多錢偷偷去大醫院做了接通輸卵管的手術，好容易生下了葉子。
葉子的姐姐們都出嫁了，養魚、栽種果樹、開發旅游項目……都踏踏實實過日子。姐姐們還輪流寄錢供葉子念完大學。
葉子自己勤工儉學，那些錢葉子沒動，她獨占了父愛，心里感到不安。她希望將來有一天再回故鄉，盡份心意。畢竟血濃于水的親情是割舍不斷的。
有天，葉子無意間在微信里看到一組罕見的照片，發現在1983年嚴打期間，爸爸媽媽的婚外情是要判重刑的。
一段激情，一生吞咽背井離鄉眾叛親離的苦水，遭受心靈牢獄的煎熬折磨。愛如朝露，情如罌粟，偷嘗禁果皆飛蛾撲火。“多情自古空余恨，好夢由來最清醒，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