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好像永遠“與自己只有一臂之隔”,卻很難跨越。我也一直在思考,人生的終極是什么,但卻覺得離所謂意義甚遠。它像抓不住的柳絮,摸不透的風,覺得離自己很近的時候,其實很遠。
如黑塞的 《悉達多》中的婆羅門之子那般,對世界的一切都保持這一個觀望的距離,因為內心始終做不到完全相信,或者完全麻木。諸如我之類的人,沒有他的智慧,卻有著他的優思和迷惑。
悉達多終于選擇離開家,去尋找“真知”和永恒,以為這才是“極樂”。一開始,他選擇在遠離塵俗的地方修行,試圖目空一切。可是,這無法讓他找到滿意的自己和答案,只能在現有的知識里打轉,他認為這樣的修行,只是一種逃避,對自己和痛苦的逃避。于是,他選擇,走向他曾經鄙夷卻又好奇的世俗世界之中,可,一招踏入,越陷越深。
那個被認為極具智慧的人沉淪了。他“食髓知味”,越是深入凡塵生活,他越是欲罷不能;他越是紙醉金迷,就離自己越來越遠,一種莫大的空洞從身后撲過來。他成了自己的叛徒和敵人,從前引以為傲的知識和智慧,在形形色色的世界魅惑之前,顯得不堪一擊。
他要體驗商人、賭徒、醉鬼的人生。要有實實在在了然于心的體驗,要“經歷可怖的歲月,忍受憎恨的惡心,接受空虛的生活教訓,直到他抵達痛苦絕望的頂點,一個新的悉達多才會醒來”。
他幡然醒悟的時候,毅然離開了曾經迷戀的生活??墒?,不知前方的在哪兒的離開,是不是也是一種逃避!幾年后,他遇見了自己的兒子,可對方并不理解他。這一次,悉達多,并沒有選擇離開痛苦,離開一個父親的煩惱,而寧愿承受悲傷和冷遇,寧愿用善意的耐心為孩子做更多,也不去悔不當初。這是智者有背于尋常人的選擇。
后來,悉達多走向一條生死并流永恒之河。他從河水看到了自己前世今生的點滴:苦痛,沉淪,糾結··· ···那些令他離開的原因,牽絆著自己的疑惑和疑惑不得解的茫然,他體驗到了“輪回”???,依舊不知道自己為何,只是隨著河流的神圣之音,任由心事沉浮,對自己坦白,和解。如河流那般“向著自己的歸宿流去”。
他突然,可以理解人類的欲望,虛榮,災難,絕望··· ···那些他曾經鄙夷的“殘缺”。他在欲望和希求中看到人的意義,才真正理解了生命,愛上了人類。在每一刻中,感知到生命的美麗微妙,便是是蘊含著永恒的瞬間。沒有所謂的不變和絕對,沒有既定的真知和完美,沒有必須完成的目標,所以,也沒有一勞永逸的追逐。一切像奔流的河水,在流動中,交融成生命的“圓滿”之聲。
“他不再執著于某一特定的音聲,不在與自己的命運抗爭,而是委身于生命之流中”,靜靜聆聽。這是此時的自己,也是真正的自己了,無時無刻流動在此時的“未來永恒”?!皩W會接受世界的本來面目,包容萬物,含射萬物,并熱愛”,而不是從架空的理論中來烘托自己,這是他的答案。
他明白了善的要義,也知道了萬千生命的歸旨。
02
我們所謂的目標和意義,就一定要達到嗎?不是的。這是我們必經的一種“狹隘”,現實永遠片面,而這就是全部此在。他成就不了“完善”,卻可以成為自己的達摩;“真的反面同樣真實……而我們周圍和內在的世界卻從未淪于片面”。
”如以目標為尊,很容易對路遇的美好視而不見,會錯失更多。每一個人,不可能像悉達多那樣,去體驗全部的人生,去經受極致:極致的痛苦,極致的沉淪,然后“涅槃”,了悟“真知”為何,永恒為何,找到心中的“阿特曼”。
于我們,要成為自己,那就不能只聚焦本身,不能太執著于自己的設定和期望的”遠方”,不要以夢想之名,拒絕當下。這便是足夠了。
書中說“任何體驗未到達極致都會重新回歸”,可,我們的極致不會是悉達多的極致,能夠恰到好處去地去把控,就是智慧了。此時,我可以理解悉達多,卻依舊我無法解讀自己,或者說服自己。但《悉達多》為我們種下一份警醒和踏實。
于是,會讓我想到歌德的《浮士德》。雖然這是不同宗教背景下的故事。
前者是智者形而下的追尋,從理論走向真切中,去匡正。后者則是萬千平凡人之中的一個,迷茫與不滿在掏空著自己,預示著人無法擁有,恰好的人生。于是,他要掙脫,于是向上求索。找尋意義。
可是,他的博學依舊喂不飽內心的饕餮??菔亟┗闹R讓他感到生命黯淡無光。他想自殺,了此殘生。而當復活節的音樂傳來,他被童年美好記憶喚醒。
進而,他走出書齋,與魔鬼訂立契約:只要他,喊出那句“你真美呀,情停留一下”,就即可倒地。他不知道,此時“輸”就尾隨其后了。魔鬼梅菲斯特許諾滿足他一切要求。浮士德返老還童,歷經愛情,政治的種種得以與失意,可是,這些無法讓他的精神世界得到富足。
每一次魔鬼想引誘他墮落,他便會生發出更強大的力量將自己解救出來。最后,他想將自己融入改造世界的大潮,可是此時的他已經是百歲老人。他誤把死靈為他挖掘墳墓的聲音當做,移山填海。隨后,喊出了那句"你真美呀·· ···"
浮士德在庸人眼中不過自掘墳墓??墒牵谏淖詈?,依然選擇一搏,毅然去尋找點亮生命的光。即使最后落空。這便是追尋的意義了。不停地戰勝自己,不停地豐富著對真理的領悟,對善與惡的重新界定,從而得到超越。
悉達多在與自己的戰斗中,最后放下“我執”,獲得真知。浮士德,在與魔鬼的較量中,還是收獲了很多,可他卻沒有停留在此。而是,想成就更大的夢想,想去改變世界。他給自己一個必然會失敗的目標。因為他不會如悉達多那樣終于馴服自己。
喊出賭語的那一刻,他是幸福的。最后目標未成,可他自己卻獲得了意義了。我們大多人,其實更像浮士德,會成就更好的自己,可很難停下,不會真的安于此時,心隨流水。所以,也只能獲得更片面的了悟,這是蕓蕓眾生騷動的根源。
對于個人,真心走過,便是所有了。這淺顯的易得道理,落實到個人,到浮士德,卻難以自控。這就人生的悖謬,是人的必定承受。我們更像賭徒,而不是智慧超群的婆羅門生。
我們不是達摩,但會不會,承受住所有,洗滌塵土,據萬物為己身,據生命與己身,從渺小見偉大,從部分窺全貌,獲得深植的自信與寧靜平和的愛呢?
不然,先試著感受瞬間的節拍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