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二十三歲,習慣性晚睡大概是從八年前開始的,很俗氣的,是因為一個喜歡的男孩子。
一直到今天,渾渾噩噩早則一、兩點,晚則三、四點,偶爾會在凌晨5點多醒來關個燈或者洗個澡然后繼續睡。我總是開玩笑說“從醫學角度來說這有點像硬膜外血腫的中間清醒期。”這都和第二天要不要早起并沒有太多的直接關系,完全取決于心情。
神奇的是,哪怕睡眠時間再少,我生理上也不會感覺到“睡不夠”。夜里不睡的時間里,有時候會放點音樂寫點什么,但是更多的時候是反反復復地把社交軟件打開關閉再打開關閉,直到全世界安眠,再也刷不出一個小紅點,然后就躺著發會呆。
我比誰都清楚,這樣混沌的日子,除了消耗自己的身體以外,一點意義也沒有,然而還是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此生大概有一個愿望是睡覺能變成一件可有可無的事,然后就再也不用在這個問題上自我斗爭了吧。
這是我晚睡的既往史和現病史。
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算是我親近的人里面難有的比我更能死熬的。平時聯系頗少,可是每次到三點以后我要是還睡不著,想著三個小時以后又要爬起來上班,我就會試探性地問問他有沒有睡。就只是確認一下萬一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也許不是一個人,還有一個好朋友可以一起。
有時候我也會給他甩一些鏈接告訴他哪里又有人因為熬夜突發心梗猝死這類,問他怕不怕。
“活到二十五歲,然后死掉……今年我二十四,臥槽,那這樣子我豈不是明年就要死了,那還是活到二十八歲吧。”
他半認真半玩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既不好笑,也不酷,因為他是能認真執行這件事的人。
之前老朋友在一起聚,晚上喝完酒以后頭痛得不行,大家都各自回房間睡。三點多醒來,然后整個人異常清醒,起床出來喝水意外發現他還在和他女朋友視頻哄她睡覺。
我開玩笑問:“你這么沒耐心的人現在居然這么細心了啊。準備什么時候結婚啊?”“嗯……可能再等兩年吧。也說不定哪天說結就結了吧。”“怎么?不準備玩了?想要安定下來了?”“這次我真的是認真在談,奔著結婚去的誒。”
我頓時有點愣住,認識他十一年,自從他和之前某一任分手以后就這樣飄啊蕩的,七年了,我好像再也難想象他會想要把自己安放在一段穩定的戀愛關系中,既不覺得被束縛又不需要去尋求新鮮感了。
“那你呢?現在怎么樣?有安全感嗎?”他問起。
“沒有。”不用逞強地跟別人強調安全感可以自給自足,不用“哈哈哈”地找個話題岔過去,唯有凌晨時分,在最要好的人面前,能不假思索地做自己,大概是最幸福的事吧。
“嗯,別管別人怎么說,慢慢來吧。誒,問你個問題啊。你喜歡他是勸你早睡的人還是陪你熬夜的人?”
“明明知道我會失眠到很晚卻勸我早睡然后就不再管我會很讓人生氣吧,沒辦法陪我熬夜也沒關系,可是要是睡前不管對方在不在都能互道晚安的人,半夜驚醒也能發條消息想要念叨一下的人。”
高中的時候,和喜歡的男孩子打電話,怕被爸爸媽媽發現,總是等他們都睡著以后窩在被子里,躲在廁所里接電話,冬天的時候裹著毛毯坐在樓梯口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即便是這樣,最后也沒有和他走到一起。
和第一任男朋友接觸也是因為在凌晨兩、三點以后發現還有人醒著有一些找到同類的感覺,那個時候他最喜歡的rapper剛好鬼使神差地出了一首《夜聊》。他不只是晚睡,更多的是通宵,在一起的時候經常為了陪他聊天聊到手機摔下來砸臉,后來也是在八月的一個凌晨,聊著聊著就決定還是分開好了。
你看,不知不覺我們就收藏了太多和夜晚有關的片段了。
曾經在“ONE”上看過一個很喜歡的問答,問“為什么人們都喜歡在深夜犯矯情?”回答大概是說“長大后,白天不再屬于我們,我們的人格屬于公司,屬于學校,我們將人格上繳上去,在流水線上合格扮演,永遠高效、規矩、井井有條。到了夜深的時候,褪去了集體身份,靈魂重回皮囊,你的腦袋騰出來,情緒們才開始鬧哄哄。”
夜里的確是太容易氤氳出白天不太敢也沒有空出逃的情緒了,敏感,脆弱,矯情,空虛,曖昧,浪漫,時間一晃七八年,其實都已經膩掉了。
我白天可以是不會累的也不會頹的,可是到了夜里能靜下來認真地想點什么,這樣的時刻變得尤其難得。能陪你吃喝玩樂、插科打諢的朋友不在少數,可是兩個人能坐在一起聊到天亮的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而已,我喜歡那個時候你是安靜的,而不總是白天大家都能看到的聒噪的模樣。擔心你身體像個說教者一樣勸你早睡,又或者是拼命不睡陪你撩來撩去的人都不可貴,最后愛的只是那一個,誰也不用每天晚上死撐著陪也沒關系,因為我確定未來我們還會有很多年要一起過。
我喜歡凌晨的我和你大概是因為我們都能舒服而又真實地做自己吧,天亮了那就晚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