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明昀燕
01
課堂上有聽不懂的地方,很想站起來提問。可是即便老師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說,“有聽不懂的一定要問啊。”
可是你肚子里那只名為膽怯的小蟲子,總能把已經沖到喉嚨眼兒的話給硬生生地又拽會肚子里。
遇上大咖的講座,你望著大咖非凡的談吐,在空中一上一下揮動著的和演講內容一樣漂亮的手勢,很想問問他們是如何能這么優秀。可是等到提問環節,他們看著偌大的教室無人舉手,尷尬地搓搓鼻尖“還有沒有人要提問?”
你挪動身子,舔了舔嘴唇看著周圍更加寂靜的人群,無人行動,終于你打消了這個在胸腔翻滾良久的念頭。
02
不敢舉手發言,這是很多人所共有的膽怯。對于我,如果要認真追究起這種膽怯的由來,怕是追溯到小學的時候。
我小學一年級在一個所謂的“快班”里頭,因此有幸,每個周都有學校的領導來給我們講課,不過這種幸運也是一種麻煩。一年級的小娃子平時在課堂上本來就難得舉手發個言,這下子換成領導來講課,又經班主任提前好幾天就有的各種各樣的囑咐,于是等到上課的時候,怕的連頭也不敢抬。
班主任看著緊巴巴的課堂氛圍在后門急的直跺腳。所以在后來領導的課上就出現了這么一種情況,放眼望去一只只小手小胳膊高高林立,有的小娃子舉得連本來端坐的身子也帶歪了。領導高興啊,這么多娃子舉手,隨手一點吧,“你來說說”。
小娃子扭扭捏捏站起來,瞥一眼鐵棍子交錯的窗架子那邊,緊緊盯著自己的班主任,低著頭嘟噥“我沒想好。”
班上的同學哄堂笑,領導也不生氣,憐愛地說“坐下吧,下次想好了再舉手。”可是后面的情形似乎不大對,小娃子一個一個點起來都說自己沒想好,剛開始還是縮著小腦袋吞吞吐吐,到后面點起來的就是理直氣壯了。
03
而我,就是第一個被點起來的那個小娃子。
那哄堂的笑聲,和窗外班主任惡狠狠的目光是我童年的一大陰影了。所以我后來再也不舉手了,開始是賭氣,我不舉手你偏要,我就偏不,也是真的學習沒開竅,老師提的問題都不知道。可是到后來就算知道答案,也不去舉手了,總覺得自己會出錯的,那又將是滿教室的一次笑話。
不舉手不提問避免了出錯和笑話,也讓我失去很多。
除了上課不懂也裝懂,高一的時候我的語文老師在上了一個月的課之后找我到辦公室,看看入學表上的第三個名字,再看看我“原來你就是昀燕啊,你都不舉手發言,老師都不認得你呀!”
我失去了很多可以表達自己表現自己的機會,也失去了很多可以得到信息的機會。
好在剛進大學的時候,我就給自己定了個規矩——越是不想做的事情,越要去做。我覺得自己應該踏出“舒適圈”。
什么都不做確實很舒服,也確實沒有長進。
04
第一個踏出舒適圈的事情是大一的主持人大賽。
后臺的我抽題目準備“你怎樣看待過年飯桌上的勸酒行為?如果你覺得這一行為不好,有什么提議呢?”
看著前臺的選手滔滔不絕,我余下的準備時間也一點一點減少,我整個人都抖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砰砰地捶打,腦子是空空一片,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
我唯一能抓住的點,就是讓自己觀點與眾不同一點。
到我了,我走上講臺,緊張地用目光搜尋了好一會話筒,才發現話筒就在我面前的講臺上。
“我覺得勸酒是不好的,我覺得過年應該去旅游,而不是坐在飯桌上吃吃喝喝。旅游能讓我們放松心情,能讓我們開闊眼界……”
所以這個明明白白的關于過年勸酒的主題,被我硬生生地拖到了旅游上面,我說了一堆旅游的好處,就差沒說我們要去哪旅游哪兒風景秀麗了。
那次的主持人大賽,我的分數很低,我都不敢回想當時那一團亂麻毫無精髓的思緒和語言。
不過我沒有放棄和困難互懟的念頭,因為我覺得出錯了也沒關系,被人笑話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只有在不斷出錯之后才知道自己哪個地方做的不夠,才知道那個地方需要去改。
05
有著高中得過十佳歌手的自信,我報名了學院的十佳歌手,這是第二次去做喜歡但是不敢做的事。
好在我是個高度近視,上臺之前我會摘下眼鏡,臺下氣勢雄渾的觀眾我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因為看不清,所以很自然的就沒有了恐懼,我唱我的,權當下面是沒有反應的白菜蘿卜窩窩頭。
等到決賽那一天,我站在教室外面練習了好幾遍,但是歌詞還是沒能達到高中比賽前那種深入腦溝回的熟練。我有點慌,上臺之前還看了好幾遍歌詞。
于是當我在臺上唱到高潮,歌聲還回蕩在大教室上空的時候,我成功地忘了歌詞!
可是節奏不等人啊,音樂一拍一拍逼近,觀眾都亮著閃光燈直逼舞臺上的我。唱不出來卻也沒有任何退路。
雖然我成功地忘了歌詞,但是我嘴唇一開一合,成功地把那一句咿咿呀呀了過去。
下臺之后,我捂著發燙的臉問同學“我中間有一句忘詞了,你們聽出來了嗎”“忘詞了?沒發現呀”同學一臉的不信。
06
我第三次的作死,是在校級的演講比賽上。本來是不歸我參加的活動,但是看著團支書從懇求眼神到皺縮下巴的苦苦哀求,我心一動,答應了。
于是在校級的比賽上,在臺下坐著校級學生會的各種主席的場合上,我這回真真切切地忘詞了。不像唱歌可以順著調子糊弄過去,我面臨著這一句說完就沒有下一句的窘迫。
當時的我本可以跳過忘記的那一段直接到結尾,可是我的死腦筋沒準許我這么做,也許是覺得忘了的那一段很精彩不舍得刪去,也許是忘記了那一段所以連同結尾也同樣的帶不出來。
反正那一次,我在臺上硬是愣了半分鐘。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么樣的神情和肢體舉動,但是我知道我的死腦經讓我以一個小數點后的差距降到了第四名三等獎。
也就是那么一個小數點的差距,我本可以是二等獎,甚至一等獎,但我不是,我是和第五名第六名是一樣的,三等獎。
07
可能是丟臉的事情多了,臉皮也厚了不怕了,經歷了這么幾次之后,我后來站在臺上講東西的時候就沒出現過什么特殊的情況。
從一個小教室的講臺上輕松地分享小組的研究成果,到站在新生面前的囑咐和祝愿;從學生會例會上對“愛好重要性”的闡述,到對一個自己并不熟悉的版塊講得頗有見解。
我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忘記每次走下臺來,觀眾迎接我的那種充滿欣賞的眼神和老師對我贊賞的話語。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用一次又一次的出丑換來的。
一直到前幾天,李筱懿來到我們學校,在提問的環節,我第一個就舉手站了起來。那個時候我真正知道了,自己和從前不一樣了,不會看看周圍人的動靜來決定要不要舉手,不會把很想說的話硬生生咽下去,不會怕自己的問題太弱智被人笑話。
我就是這樣,從不敢舉手發言說“沒想好”的小娃子,成了站在講臺上也能揮灑自如的小青年。從因為膽怯而錯失了很多機會,到勇敢去表達自己和抓住想要的信息。
我不想以一個過來者的角度告訴你,這很容易。我想告訴你,這很難,真的很難。尤其是每一次上臺前幾乎要跳出來的小心臟,和上臺之后大腦空白的焦慮不安。
只是當你克服了這一次一次的緊張和不適之后,你的小心臟,你加速的血液,也會跟著你去適應,跟著你去迎接一個又一個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