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沈子琛強(qiáng)睜開千斤重的眼皮,眼睛酸澀。一張模糊的臉漸漸清晰,一個白白凈凈的中年女人笑容可掬的坐在床邊的一把太師椅上看著自己。沈子琛嚇了一大跳,這女人的笑容在初醒的時候總有一些詭異。
意識一下回到了腦海,沈子琛記得自己眼前一黑的時候是在一個古典園林里,而現(xiàn)在他好好地躺在旅店里,身上蓋著一床潔白的綢被。中年女子緩緩起身,沈子琛看向她,女子身段苗條,盤著小小的發(fā)髻,著素白的對襟小褂和長裙。沈子琛茫然而又徒勞的呆呆坐著回想,找尋著那段空白的記憶。
“你昏倒到在門口了,我叫了幾個人把你背了回來。”女子端著一盞茶送到沈子琛手邊,“我是這家店的老板娘,昨天有事,所以你沒有見到我。”
沈子琛回神,抱歉的笑笑,接過了茶盞。兩人距離拉近的那一剎那,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鼻而來。沈子琛一個不防備,霉味嗆入鼻腔,咳得扇心熾肺,“好大……咳咳……一股霉味!”
女子一邊幫他錘著背,一邊把一瓶嗅鹽遞給他,“實(shí)在對不住了,最近黃梅天氣潮得很,店里人手也不夠,請您多多包涵。”
沈子琛搖著手示意老板娘不用給他捶背了,淚眼朦朧的接過茶來喝了一口,終于捋順了氣。
“請問您怎樣稱呼?”
“我叫銀屏,你可以直接這么叫我。”女子說話軟軟糯糯,一口吳儂軟語里北方口音的痕跡還是很清晰。
“謝謝您把我送回來,可能是低血糖了,今天一大早就出去逛了。”沈子琛掀開身上的被子,雙腳垂下床邊尋找拖鞋。
“是嗎?沈先生逛了那些地方呀?”銀屏推開格子窗,涼涼潮潮的空氣涌進(jìn)屋來。沈子琛剛想回答,腳觸到了拖鞋,很快察覺到了異樣。他記得剛剛進(jìn)店時,拖鞋是普通酒店那種水紡布做的軟底拖鞋,現(xiàn)在套在腳上的卻是看起來做工古樸樣式也很古老的布鞋。
沈子琛低著頭研究腳上的鞋子,銀屏回過頭來,臉上掛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不知道沈先生有沒有去伽藍(lán)寺?離這里不遠(yuǎn)轉(zhuǎn)個街角就到。”
“啊?是的,”沈子琛抬頭,扶著床沿緩緩起身,“很古樸的一座廟宇。”
“那座廟求簽很靈的,先生有沒有求簽啊?”
沈子琛抬起眼睛,正對上銀屏的眼神。他看著她,求簽這個詞像是一道閃電從腦海中劈過,銀屏眼神平靜像是窗外的那口盛開著蓮花的水缸中,波瀾不驚的水面。
“沒有,我不信命,只信自己。”
“這鎮(zhèn)子上有句流傳很久的求簽贊語,不知先生有沒有聽說過,”銀屏慢慢的打理著花架上的紫藤花,淺淺的陽光穿透云層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側(cè)臉亮的有些炫目,幻化出幾許透明和蒼白。
“一求天下一統(tǒng)大權(quán)握,坐擁萬里山河;二求壽與天齊身康健,盡享人間至樂。”沈子琛淡淡的說,“我倒想請教,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銀屏轉(zhuǎn)回身來看著沈子琛,許久。
“我不能說,至少我不能告訴你,”銀屏嘆了口氣,“你要自己去找到這些答案,自己造的孽你得自己去還。”她端起茶盞向門外走去。
“請問!”沈子琛追上去,擋在她的身前,“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伽藍(lán)寺外的那座花園是真的?這間我從來沒有到過的旅店也是真的?”
銀屏抬起頭,“我不能說。我如果告訴了你,一切就將要化為灰燼,萬劫不復(fù)。”她默然的繞過他,“我只能告訴你,時間不多了。”
她沉默的走下樓梯,消失在一片茫茫的白色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