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風雨后

故園風雨后

下午4點。天河決堤,大雨傾盆。

街道上流水催著人們趕集丟棄的垃圾,雨水撞在車頂上固執的聲音,對面賣米線沒有店名的鋪子門口躲著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小女孩。人潮聲驟然退卻,這世間只剩下雨從高空墜落的聲音。我忽然想起了兒時無數次雨中嬉戲的院子,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

那時候體質很好,很少生大病。晴天在太陽底下滿面汗流,或者跳進某個水塘打水戰,嚇得鴨子嘎嘎嘎的振翅逃跑;雨季在雨中光著屁股嬉戲玩鬧,玩累了去誰家的灶臺偷點午飯吃吃。大人們看見了也只是嘴上嚷嚷,也不會真的管你。在那個沒有電沒有小賣鋪的年代,一切都與現代化相隔離,這是我們單調、土味的娛樂方式。

院子里有一棵梨樹,聽爺爺說是他的叔叔種的,到我這一輩,果子已經不會結多少了,后來連花都不開了,偶爾還會有幾只鳥兒停在敗葉枯枝上。但時至今日,這是我最愛的一棵梨樹。爺爺喜歡晚飯后在樹下咕嚕咕嚕地抽水煙筒,而我喜歡爬到樹上,摘它的花兒和果子,不開心的時候也爬樹上呆坐。偶爾也會把家里的幾頭老水牛摔在樹干上。

有時候,我會很懷念過去的時光,很想回去走走小時候去過的那些地方,很想見見那些兒時的伙伴。可是我明白就算見了面,大家更多的是說幾句禮貌性的問候語,或者今晚去誰家喝幾杯酒。寧愿談最近的生活,談很久不見的人,或者聊八卦和瑣事,也很少再聊聊小時候的事情。也許大家都忘記了,也許是成年人羞于啟齒,總之大家都很默契。

和他們愛喝酒不同,我這人不勝酒力,怕酒怕的要命,躲酒如同瘟疫,經常逃避大多數要喝酒的場合。漸漸地大家都知道了我這毛病,也就很少相聚,而我也怕掃了大家的興。有人約我吃飯的時候,我也禮貌性的感謝,以及識趣的拒絕。

和酒一樣,煙我也不抽。路上遇見熟人,他們總會從兜里掏出煙來,我說不抽煙。偶爾飯桌上有人來敬酒,要求干了,我也會誠懇地說自己不會喝酒,干不了。熟人見面都說我這么多年了怎么還沒有學會煙酒!有人打趣的說我不喝酒、不抽煙,不像一個少數民族,更不像一個男人,問我這樣活著是為了什么?我并不想告訴他為了什么,也沒告訴他這只是一種生活方式。

我們每個人都因自己生存的目的,而去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人追逐名利場,也有人奔月而去。多數人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唯一的選擇。然而人們總愛把世故當做成熟。

我向來話少,不擅交際,對待某些事情,不像有人據理力爭,往往都是沉默不語,從來都不會辯解什么。因為我知道辯解也沒有什么用,錯了就認,沒錯也好,誤解也好,詆毀也罷。以前有人說我就像一團棉花,說的話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沒有什么反應,我告訴他不懂你的人遠離他就是了。

漸漸地你會發現,和什么樣的人相處、在一起,你會覺得舒適自在。什么樣的人無法深交,大家的關系也只能停留在室友同事等朋友以外的層面上。你不會再極力取悅一個人,好友固定在某三兩個人,或者某類群體。在這個世上,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遇到了解。

曾好友告訴我,成年人真正的朋友只有煙酒。如今我忽然明白了這句話,以及他的心情。對大多數人而言,煙和酒是治療情緒的良藥,酒可以麻痹人的神經,讓人卸下清醒時的防備和偽裝,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所有的動作和言語都出自潛意識的行為。按心理學來解釋,就是意識被迫放松甚至放棄人身的控制權,由潛意識接管意識的職權控制人的行為。

這和人做夢時的狀態是一樣的,潛意識填補意識留下的真空,只不過做夢是控制夢境,而酒后控制人的行為。所以酒后吐真言,這句話我是相信的。

而對于像我一樣不沾煙酒的人,對情緒的感受比吸煙喝酒的人更強烈,他要在清醒的狀態下面對情緒帶來的痛楚,以及靈魂上的拷問。我雖然不排斥傾聽別人的情緒,甚至喜歡這種感覺,可是當我覺得自己的情緒失控的時候,我往往選擇一個人發呆、看書、寫作或者睡覺,并不會向人群中泄露情緒,向誰傾訴,已經懶得和誰建立一種訴說或者發泄情緒的信任。

原因有兩點,一是一個人的崩潰往往是由內而外,只有自己才可以真正的拯救自己。二是我也常常聽到別人的不快樂,明白那種因為需要安慰一個人而絞盡腦汁尋找安慰詞句的無力感和語言/文字冰冷蒼白的心情。這對別人也是一種殘忍的事情。

時至今日,我找到了另一種解決情緒的方法。而院子里的那棵梨樹也還在,只是樹干枯了,偶爾會有幾片葉子,卻再也不會結果子了。歲月令生命枯萎殘敗,也埋葬了我的年少時光。只是在我無數次難過的日子,總會想起家里的院子,和那棵梨樹。或許我們這一生,總會眷戀年少時喜怒哀樂都分明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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