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拂一身的潔凈月光,穿越歲月的煙蕪,用溫柔的詩意和空靈的禪境照耀我們心靈的深處,給予我們一處靜心清修、寧靜恬淡的靈魂棲息地。他,就是“詩佛”王維。讀完《王右丞集箋注》,讓人忍不住掩卷遐思,而心緒更仿佛浸潤在那那一輪明月的清輝之中。
月是唐詩中最常出現的意象,幾乎每個詩人都寫過。李白的“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那月是雄奇壯闊的;白居易的“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那月是嬌憐可愛的。杜甫的“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那月是思親念家的一劑良藥;張九齡的“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那月是寄給友人的一箋尺素……但王維的月似乎格外明晰,格外高潔。在《王右丞集箋注》中寫到月的詩共有四十余首,寫得精美絕倫的,主要是后期山水詩中的八首。他的月從不會單獨出現,總是有山,有松,或者有竹。山靜而空,是恒久的守望;松古而雅,是無言的等待;竹清而潔,是搖曳的絮語。他們在暗夜中等待著明月清輝的照拂,用明暗共同繪出一幅水墨畫。這畫是寂靜的,偶然,浣衣的女子,蓮葉下的漁舟帶來一陣喧囂,但很快又歸于平靜。這樣的夜,作者會攜古琴一把,在空無一人的山林“彈琴復長嘯”。他彈的是什么曲子呢?是已經失傳的廣陵散,抑或只是隨著心性隨意撫曲?他唱的又是什么詞呢?是人生無常的感慨,還是對一位女子的衷情?這時,“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這輪明月,因為她靜默的守候,慈悲的觀望,讓我覺得,她分外的明朗,又分外的悵惘。幽深的竹林里,一人,一月,一山風,這是恒久的孤獨,又是超然的解脫。
佛經有云:“物隨心轉,境由心生。”王維不就有著這樣一顆歷千年而依然光耀千古的“明月心”么?想詩人少負英華,未滿二十即以《洛陽女兒行》《桃源行》聞名洛陽城,二十一歲狀元及第,名動京師。
然而,宦海沉浮,人世滄桑,少年得志的王維卻經歷了諸多坎坷,極為不順,安史之亂中被迫接受偽官職,竟至險遭殺頭之禍。詩人在命運多舛、精神上飽受憂患之際,頓悟了禪機。“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晚年的王維,更由于對禪宗的精到把握,
將生命融入到了剎那終古、一滴萬川,有限與永恒為一的境界里。王士禎說王維的五言絕句“妙諦微言,與世尊拈花,迦葉微笑,等無差別。”(《帶經堂詩話》)是啊,詩人在禪宗的世界里去除了紛繁世事的遮蔽,見到了自己的本性、本真。“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在這樣的詩境里,我們感受到極靜、極美、極自由。花自開,水自流,月兒出,鳥兒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自得。世事萬物的生滅無常已不再讓人介懷。生命用它的大美昭示著剎那永恒、圓滿自足。
19世紀中葉,美國思想家梭羅為了感悟生命的真諦,告別了城市,來到了瓦爾登湖畔,過著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他認為人應該回歸自然,才是最高的真善美。王維中年后即半官半隱,用一顆禪心親近山水自然。他筆下各得其所、自由悠然的自然萬物讓我們神往,但更讓我們慨嘆萬千的,不正是他那顆澄明靜寂的“明月心”嗎?
時間之輪永遠向前,當今社會,世事變化之快,人事紛繁之雜,更甚于前。讀一讀詩佛王維的詩,能讓我們體悟到自己內心中的清凈澄澈,無拘無束。
吹滅讀書燈,一身都是月。愿我們在每一個有月的夜晚,靜心讀詩,關注靈魂。讓詩佛的明月清風常駐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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