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高更和修拉
文/大狗
搬到巴黎以來,我結識了不少朋友。最近認識的這位叫高更, 他長得剛健有力,那張臉輪廓鮮明,完全是個活的雕塑。
看過他的畫,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家伙。他的那些作品,有些簡直可以用鮮艷來形容,一塊塊極其鮮明的色彩穿插在一起,極具沖擊力。我認為那已經超越了現實本身,是一種提煉,一種升華,是對真實世界最原始面貌的粗放表達。他的肖像畫也很特別,他們一點都不寫實,也不太講究比例關系,然而拋開這些死板的元素,他都抓住了那些人物最本質的特性。正是這一點令我大為欣賞。
我們閑聊時,談到了提奧。
“你弟弟是個很棒的畫商,但仍需要再獨立再大膽一些。”
“怎么講?”
“你也知道,他們畫廊里掛著印象派的作品,莫奈,馬奈,畢沙羅,西斯萊。我承認,那都是些偉大的作品。可是這個時代正在邁出新的一步,他應該敢于掛上一些年輕作家的作品。”
“這個問題可不是他能決定的了的。年輕作家?你說的是誰?”
“喬治·修拉,保羅·塞尚,圖盧茲·勞特雷克。他們正在為印象派開創新的一頁!”
“勞特雷克我認得,其他的,我真沒有聽說過。”
“正好,我最近常去找修拉。下次你也一起,你應該看看他們在做什么。”
當我們來到修拉家附近的時候,已過午夜。我剛現出遲疑,高更擺擺手,讓我放心,修拉都是在夜里工作。頂層的房間里閃爍著燈光。我們輕聲爬了上去,敲開房門。
“嘿,喬治,介紹一下,這是文森特,提奧的哥哥!”
“啊,你好你好。不好意思,你們先坐一下,我還得再補上一塊顏色。”說著他指了指房間里的那個畫架。
我好奇地看著這個人,他抽起一桿很細的筆,在一組整齊有序的顏料盒里蘸上一蘸,便轉身在畫布上點起來,注意,是點起來!我這才發現他那幅畫……哦,天吶,整幅作品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點,仔細去看,它們是一個個獨立有序的點,用大量的互補色和相近色堆積在一起;當你拉開視角,感受整體,又發現那些色點已經消失,轉而構成了一個溫暖又真實的物體。不,它并不真實,我是說和我的畫或是高更的畫相比,那更是一種抽象。看那個人物,他是個快樂的人,可他不是任何一個特定的個體,而是代表了所有快樂的人,代表了快樂這個概念!
這簡直太神奇了,我從沒有想到還可以有這樣的畫法,或許這就是未來的繪畫形式,我仿佛進入了科幻世界。
“久等了,朋友們!文森特嗎?來,你一定想看看這畫是怎么回事吧,他們現在都管這個叫點彩派……”
他給我講了一大套關于色彩的理論,主張用不同的色彩搭配與色彩混合來表現不同的概念與情感,他說只要精確地運用好色彩,就可以畫出你想表達的東西,要把繪畫引向科學……
對于我這個剛從中世紀爬出來的人,這東西太過新鮮,不過那些想法確實很有趣,看起來效果也不錯,或許我可以有所借鑒。
我們的討論喚醒了修拉的母親,她為我們端來了咖啡和點心。
在朦朧的燈光下分享如此夢幻的創作,這真是個奇妙的夜晚。
天色漸亮,修拉在畫布晾干之前還要繼續補色,我和高更告別了這間神奇的畫室,步入冷清的街道,走向蒙馬特高地。
“咱們到山坡上去吧,來看看巴黎是如何蘇醒的。”高更建議。
“好主意!”
我們繼續聊著修拉,他確實是個天才,對色彩有著獨到的理解。可是正如我們所見,那種畫法,有一點瘋狂。
不知不覺,我們已爬到了山上,圣心教堂就矗立在山頂。轉過身才發現,整個巴黎都在這里了!零星亮起的燈火預示著黎明的到來,眼前的大片房屋像是從蒙馬特直沖下去,一直鋪展到塞納河谷。西岱島上,圣母院的輪廓依然朦朧。
破曉之際,灰暗的城市被罩進了一股橘紅,這大概是最具魅力的時刻。
早安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