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對決

作為一個歌者,李大缸沒有怕過任何人。

對于歌者而言,廣場如戰(zhàn)場。

能否在廣場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事關榮譽,更關乎金錢。

廣場是從來不乏競爭者,從乞討的到跳廣場舞的,不一而足。

也許是李大缸的老派作風,讓他已經(jīng)跟不上新世紀的節(jié)奏。

他堅信,是廣場,就該有歌聲。

有歌聲,就該有鳳凰傳奇、許巍和beyond。

至于什么迷路了借幾塊錢路費回家,借幾塊錢吃個飯之類的,

在李大缸看來,都難登大雅之堂。

甚至是傳統(tǒng)的殘疾人乞討,他也不屑一顧。

形形色色的人帶來了千奇百怪的套路,讓人民廣場復雜了起來。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多了就有幫派。

真正可以與李大缸分庭抗禮的,只有趙小花。

———

趙小花,人民廣場上的大姐大。

她并非浪得虛名,而是靠自信迷人的舞姿,一步一步才獲得今天的地位。

眾人只看到她今天的風光,卻沒見到她通宵練習舞步的刻苦。

如今趙小花只有在午夜夢回之際,腦中才會閃起當年的艱苦片段。

趙小花手下帶領數(shù)十位大媽,只要她一聲令下,整個廣場就可以沸騰起來。

每當響起《你終于做了別人的小三》、《傷不起》等經(jīng)典歌曲的旋律,她就會不自覺的翩翩起舞。

她心底清楚的很,她跳的不是舞,而是逝去的青春。

若沒有烈酒,什么能比一段廣場舞更能致敬過去?

她堅信,舞蹈,才是廣場的靈魂。

一山容不下二虎,李大缸的勁樂團與趙小花的勁舞團,遲早有一戰(zhàn)。

但沒想到,這一戰(zhàn),來的這么快。

———

今天的廣場,不太平。

圍觀的群眾把廣場圍得水泄不通。

李大缸和趙小花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然也不會稱霸廣場多年。

要知道,大大小小的樂隊、舞團每年層出不窮,但始終是小打小鬧。

唯獨勁樂團和勁舞團,能屹立不倒。

眼前這種場面,他們年輕時都見得多了。

只是長年的和平,讓他們忘記了戰(zhàn)爭的殘酷及快感。

他們臉上輕描淡寫的背后,是一顆洶涌澎湃的心。

———

雙方對峙,氣氛肅殺。

趙小花終于按捺不住,先開了口。

趙小花:說吧,文斗還是武斗?

李大缸:文斗吧,跳舞是低級趣味。

趙小花:怎么個文斗法?

李大缸:我們就比背唐詩三百首。

趙小花白了一眼。

趙小花:嚴肅點,我們就比自己最擅長的。畢竟,要想在這人民廣場上有一足之地,必須得拿本事說話。

雙方達成一致,李大缸唱一首歌、趙小花跳一支舞,觀眾支持誰多,誰就獲勝。

———

趙小花先發(fā)制人,一個舞步龍?zhí)ь^,整個廣場似乎跟著她地動山搖。

婀娜多姿的舞步,還有隨著她舞動而擴散的花露水香味,無一不讓人心馳神往。

若沒有足夠定力,怎么忍住想要邁出的舞步?

不少家長甚至蒙住了小孩的眼睛。畢竟對于兒童而言,他們還缺乏能夠抵擋舞姿誘惑的人生閱歷,倘若稍不小心,便會被這舞蹈帶入深淵。

多么希望這是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舞蹈,多么希望這花露水的香味再也別散去。

不僅僅是為了驅蚊,更是為了看到生活的美好。

隨著最后一個舞步的結束,趙小花在空中完成了七百二十度回旋。

趙小花腳尖落地,堪稱完美,甚至能說是史詩級的完美舞步。

傳聞沒有錯,趙小花就是活的廣場舞教科書。

每一個弧度都那么完美,每一個姿勢都恰到好處。

廣場上涌現(xiàn)雷鳴般的掌聲。

經(jīng)久不息。

趙小花滿臉得意。

———

李大缸緩緩走向前,不發(fā)一語。

這一次與往常不同,他沒有讓樂隊的其他成員伴奏。

因為他知道,這既是他們樂隊的戰(zhàn)斗,更是他一個人的戰(zhàn)斗。

人的一生,總要一次義無反顧,總要一次視死如歸。

如果要承擔,就讓他一個人去承擔。

拿起一把破木吉他,掃起了流行歌通用的簡單和弦。

眾人頗不耐煩,認為李大缸已經(jīng)被剛才的舞步震攝住,自暴自棄了。

“你做了別人的小三,我也知道那不是因為愛”

李大缸緩緩唱了起來。

把副歌放在開頭唱是常見的手法,但是李大缸沙啞的嗓音,讓整個人民廣場猝不及防。

趙小花心頭也是一震,似乎有一片漣漪,在他的內心蕩漾開來。

這首《小三》,趙小花聽了不下千百遍,卻沒有一遍能讓她覺得如此動人。

她總以為這首歌就是年輕人的無病呻吟、故作憂愁。

直到今天聽到了李大缸的歌聲。

廣場上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除了李大缸的歌聲,一無所有。

就連來來往往車輛的風聲,似乎都消失了。

安靜,出奇的安靜。

悠揚,出奇的悠揚。

似乎每個人都想起了青春年華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試問,誰在青春時光沒有犯過錯?沒有錯過誰?

如果還能來一次,誰還會是誰的誰?

跟著李大缸的歌聲,人們又經(jīng)歷了一次青春。

孩子們似懂非懂,只是動人的旋律、滄桑的歌喉,他們哪有能力抵擋?

歌唱完,最后一個和弦掃完。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鼓掌。

整個廣場一片寂靜。

觀眾潸然淚下。

———

趙小花:我輸了,你才是屬于這個廣場的人。

李大缸:這只是一首很平常的廣場舞歌曲。

趙小花:沒想到我天天聽的歌……竟然……我輸?shù)男姆诜?/p>

李大缸一戰(zhàn)成名,這次對決從此被市民們津津樂道,成為酒足飯飽后的談資。

也許上天還想給這件事添上更多的神秘色彩,那天過后,李大缸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廣場上。

———

故事之后:

———

那天,李大缸像往常一樣買完菜回家。

李大缸:老太婆,菜買回來了,快幫我開開門。

趙小花打開了門。

趙小花:老頭子,我終究還是比不過你。

李大缸:哪有這回事?你的廣場就是我的廣場。

趙小花:那我還能在那跳舞?

李大缸:當然!我年紀大了,以后也不折騰唱歌的事了。

趙小花:知道我當年為啥看上你不?

李大缸:嗯…歌唱的好?

趙小花:才不是,因為你總會讓著我。

李大缸聽了后傻傻笑著,一種說不出的幸福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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