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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曉舟換男朋友的頻率，比換衣服還勤。于她而言，姐妹如手足，男人嘛，連衣服都不如。
這不，昨兒個，認識沒幾個月的男友楚風就被甩了。
難得曉舟主動邀約，楚風還特意去買了束鮮紅欲滴的玫瑰。捧著花興沖沖前來赴約，屁股還沒坐熱呢。便聽到她淡漠地提出要分手，登時帥臉就黑了一半，鮮艷的玫瑰花也被狠狠掃落在地。
“你不愛我了？”他怒目瞪著她。
曉舟低頭看著手機，沒說話。
楚風站起身，一把扯過她的手機。屏幕亮著，一張眉清目秀的臉躍入眼簾。
曉舟急了，蹭一下站起來，伸長胳膊，企圖奪回手機，“你發什么瘋，把手機還我。”
“你他媽的，沒病吧？為了他，跟我分手？”他怒不可遏，將擋在自己身前的曉舟直接推倒在座位上。
“咱們好聚好散，成嗎？”曉舟仍舊沒看他，只盯著被他攥緊的手機。忍得額頭細汗直冒，生怕他一個用力，自己手機就被捏碎。
楚風最終還是走了。他氣呼呼地把曉舟的手機，砸在她坐著的沙發椅上。又瞧見被丟在地上的玫瑰花，發泄似的踩上好幾腳，徑直將花踩得稀巴爛后，扭頭便走。
曉舟撿起自己的手機，將屏幕按亮，那張清秀的臉又彈出來，絲毫無損。她終于長出了一口氣，幸好沒事。
捫心自問，楚風長得不賴，長得特像明星，又是一米八七的長腿歐巴。走在路上，回頭率百分之三百，抓眼得很。奈何，現在的曉舟對他，已經沒了熱戀時的那種感覺。
坐在咖啡廳里，曉舟一手端杯咖啡，另一手拿著手機，刷朋友圈。跟楚風的親密合照很多，她一張張看過去，然后都毫不留情地刪掉了。
畢竟手都分了，人都散了，留著照片還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刪了之，權當那些風花雪月的事，都未曾發生過。
在她眼里，這世上就沒分不掉的手，散不了的情人。反正都是搭伙兒過日子，看不順眼就換個人換張臉好了。
<貳>
曉舟前不久被小姐妹安利了一部新播出的電視劇。每天只惦記著追劇，連平日最喜歡的購物大計都被拋于腦后。
劇情不見得有多吸引人，倒是劇中扮演男主的楚姓演員風姿綽約，甚是好看。竟惹得微博上一大波迷妹們招架無力，哭著喊著要給他生猴子。
對美男根本沒有抵抗力的曉舟，自然也被迷得五迷三道，愣是將電腦桌面和手機屏保統統改掉，換成楚姓演員的寫真照。對此，男友楚風頗有微詞，卻拗不過她軟磨硬泡。一番甜言蜜語下來，愣是哄得楚風松了口，隨她去。
“我說，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這是來看電影，還是來玩手機的？”坐在曉舟隔壁的楚風有些不滿。
“哎呀好啦，你先看電影。我看完男神直播，就陪你，好不好？”她撒著嬌，但眼睛根本沒從手機屏幕上移開。自然也沒看到楚風越來越臭的臉色。
一場好端端的約會，因曉舟的心不在焉，鬧得不歡而散。
原本，楚風以為，女友對那演員的癡迷，不過是一時的。只要等電視劇播完，她便會回到原先那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女友。
沒想到，她追的劇還沒播完，楚風就等來一句不期而至的分手。
就在跟楚風分手后的第三天，曉舟就在朋友圈爆出一張同新交往對象的親密照。小姐妹們的點贊和評論的提醒聲，一刻不停地響著。她看似被煩得不行，實則心里都樂開花了，眉梢間盡是滿滿的得意。
因為，曉舟最新的交往對象，幾乎和那名楚姓演員長得一模一樣！
<叁>
其實，曉舟也懷疑過，自己的新男友該不會就是那名楚姓演員？
然而，她剛把這個疑慮說出口，男友就一副無語望蒼天的模樣，“我說，你想象力這么豐富，不當作家真是可惜了。”
曉舟被他那樣子給逗笑了，氣得一串小粉拳直打在他健碩的胸口上。
跟新男友的相識源于一次意外。
因為追男神的新戲到深夜，結果第二天曉舟華麗麗地起晚了，匆匆洗漱后，直奔地鐵站而去。在地鐵站的便利店還捎帶手買了個面包充饑。
好容易擠上地鐵，她窩在角落里啃著面包。車載電視上正播著男神拍的廣告，她看得目不轉睛，連面包都覺得好吃了不少。
到站后，從站臺上又涌進一波人來。迷迷糊糊的曉舟被冷不丁這么一擠，后退半步，一腳踩在后面人的鞋子上。對方吃痛，連喚了她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把腳挪開。
“對不起，你的腳沒事兒……”她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道歉。畢竟自己穿的高跟鞋跟很細，被踩到一定很痛。她看到，對方的皮鞋上被踩到的那塊兒，都已經癟了下去，還印著個有點臟的鞋印。
“沒關系。”對方很大度，完全沒有計較。
她這才發現，被踩到的人竟與自己的男神長得有八九分相似！只是身高上，比一米九的男神要矮一些。
她暗自竊喜，莫不是自己的心聲叫月老給聽見了，他才給自己制造了一場跟男神的邂逅？于是，她厚著臉皮，找個借口，說是要請他吃飯以表自己的歉意，硬是拿到了對方的聯系方式。
后來，在看似機緣巧合的偶遇和曉舟刻意制造的機會下，兩人終于順其自然地走到一起，成為令人艷羨的恩愛情侶。
“你愛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這張跟你男神相似的臉啊？”曉舟正趴在床邊看著男神參加拍攝的綜藝節目，男友裝作漫不經心地問著。
“哎喲，想什么呢你，當然是愛你這個人啦?！彼龥]往心里去，順著話就回答了。
其實，有一件事，讓曉舟對男友身份的真實性始終存疑。
因為，男友從來都不肯帶曉舟到他家去。平日里，兩人約會要不就去酒店賓館，要不就去她的單身公寓。
為此，曉舟沒少發脾氣，但男友總以時機未到來搪塞她。
這更讓曉舟覺得，男友應該就是男神演員。只不過這么推脫著是怕被狗仔隊拍到，影響星途，才不肯帶自己回家。畢竟，這年頭的狗仔隊無處不在，逼得明星們要談個戀愛，都得偷偷摸摸的。
<肆>
這一輩子，曉舟恐怕都無法忘卻，在自己28歲生日那天發生的一切。
男友在她一番軟磨硬泡下，終于松口，答應帶她到自己家去。
她坐在男友的車上，眉開眼笑，開心得很。這次總算能解開男友的身份之謎了。
男友住的地方在城郊，空氣清新，不像城區尾氣污染嚴重。她深吸了一口氣，跟著男友朝他家走去。剛進屋，曉舟就看到昏暗的客廳里掛著幅大照片，赫然是男友的面容。
“你先在這里坐會兒哈，想喝什么，我給你拿。”男友打開壁燈，讓她在客廳沙發坐下，轉身去拿飲料。
“隨便什么都可以啦。”曉舟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徑直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伸手欲將窗簾拉開，讓光透進來些。
男友端了咖啡出來，見狀，疾步過來，拽住她的手，“別拉！”
她疑惑地看著男友，“你不覺得拉開窗簾，屋里更亮堂么？”
男友眼神飄忽了一下，將手上的咖啡遞過來，又沖著她眨個眼，“這不是準備給你驚喜嘛。你先喝咖啡，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語畢，托著曉舟的下巴，在她左臉輕啄一口，便笑著跑開去。
曉舟輕抿口咖啡，有點苦，不是她喜歡的口味，隨手將杯子放在茶幾上。側著身子，坐進沙發里。幽暗的客廳散發著噬人的氣息。她有些坐立不安，連聲呼喚男友，卻始終不見他出來。
忽然，不知從哪里襲來一股陰寒的風，帶著點霉味兒和化學品的刺鼻氣味。她忍不住抱緊胳膊，企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吱呀。
在眼睛看不清的時候，耳朵變得極度敏感，曉舟聽到一聲細微的響動，有點像開門的聲音。她以為是男友回來了，便轉過身去，卻看見掛在客廳里的那副巨型寫真動了起來。
照片里的男人一點點挪動著身子，慢慢從畫布上掙脫開來，一雙白皙的手按在透明的相框上。微一用力，便將相框推開，他赤著的腳跨過相框，落在木質地板上，朝著她一步步走來。
曉舟被眼前的景象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只瑟瑟抖著。
男人走到近前，俯下身子，伸出雙手托起她臉，仔細端詳。他的手很冰，幽幽寒氣順著他的指尖纏上她的臉。那感覺就像很像打開冰箱的一瞬間，撲面襲來的寒意。他往喉嚨里吞口口水，嗓子眼發出胡嚕的聲音，“親愛的，你愛我嗎？”
那股寒氣從他口中源源不斷涌出，噴薄在曉舟臉上。她難受得很，終于忍不住將他手推開，起身便往外跑。
男人憤怒地低吼一聲，暗罵一句，臭婊子！遂，雙手成爪，朝著曉舟撲了過來……
<伍>
曉舟從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寂靜的房間里空無一人。
她伸手拉過床單，遮住自己赤裸的胴體。摸了摸隔壁的床位，冰冷得很，似乎人已離開多時。她伸長胳膊，從床頭柜上扯了幾張面紙，擦去額上的浮汗。那夢境太過真實，以至于她都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她揉揉腦袋。剛才在客廳，男友遞給她一杯咖啡，趁機親了她左臉。本來只是輕啄一口，卻因她習慣性地將手摟上他的腰，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后來，她疲累得睡過去，不想卻做了那般恐怖的夢。好在她已清醒過來，總算是有驚無險。她起身，撿起散落一地的衣物，穿好。
房間的門半開著，并未完全合上。她大著膽子推開門，外面仍是黑漆漆的，沒開燈。腿有些軟，于是她扶著墻，慢慢往前走。
穿過客廳，她看到微弱的光線從一關著門的房間里傳來。循著光，她走過去，敲了敲門，沒關緊的門悠悠晃開去。
房間很大，所有的燈都被打開了，白晃晃的光刺眼得很，曉舟下意識擋住眼睛。過一會，她才將手放下，適應了眼前的光亮。在靠墻的一角擺著張梳妝臺，各種各樣的化妝品擺滿整個臺面。臺前坐著個男人，看背影與男友有幾分相似。
但令她訝異的是，房間里掛滿了照片。照片上的主角是曉舟和她的歷任男友們，拍照的姿勢和背景都不一樣。好幾個男人的臉，她看著都有些陌生，甚至無法回憶起他們的名字來。
“胡嚕”坐在梳妝臺前的男人肩膀突然聳動著肩膀，發出低沉的聲音。這聲音，令曉舟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恐怖的噩夢。她忍不住倒退兩步，卻見男人從臺子上抓起本雜志，起身就朝她走來。
借著明亮的燈光，她看到，那個怪物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沒錯，那就是個怪物！一個，沒有臉的怪物！
他的臉龐上空無一物，沒有五官。只有一片白茫茫，平整得像張白紙似的。雖然沒有眼睛，可他卻能準確地辨別曉舟所站的地方。
終于，他在曉舟面前站定，將雜志攤開，指著那上面楚姓明星的寫真，用溫柔的語氣問著，“親愛的，我問你哦，你愛的是我這個人，還是這張臉呀？”
看著那張空白的臉上，面部的皮膚被牽扯得動起來，皺紋東一條西一條，歪歪扭扭地橫在臉上。如果這也算笑容的話，那曉舟寧愿他永遠不要笑。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愛的是我。雖然嘛，這張臉確實比以往的好看不少?！睍灾郾获數谜f不出話，卻被他視作默認。
他嗓子里發出低沉的笑聲，狀似深情地看著癱坐在地的曉舟。雖然他沒有眼，但那種被盯著的感覺，曉舟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拎著雜志，走到梳妝臺前坐定，從臺上擺放的物事中挑支眉筆。一手持筆，對著鏡子細細勾畫了兩條清秀的眉。另一手在臉上游走，挼搓出眼睛、鼻子和嘴唇的形狀。須臾，又取了些口紅之類的化妝品，細致地捯飭著。
不過片刻，鏡中便現出張眉清目秀的容顏，他嘴角一咧，“畫了那么多張臉，還是這張，看著舒服。親愛的，你覺得呢？”
曉舟看著他把臉轉過來，一張同男神一模一樣的容顏對著自己言笑晏晏，心下一陣陣發慌，冷汗瞬間爬滿她的脊背。她哆哆嗦嗦地指著他的臉，卻說不出半句話。
望著滿房間的照片，她才想起來，歷任男友都愛問自己一個問題：“親愛的，你愛的是我這個人，還是這張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