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生下來都是一位天使，希望世界能夠溫柔地對待他們。
2017年8月6日 星期日 天氣晴
早晨起床的我，看著自己貼在床頭的滿滿當當的計劃表，正準備開始今天一天的充實生活。手機此刻卻突然“叮~”地怪叫了一聲。我摸過手機，看到L發來的簡訊，真的是簡訊，只有一個？號。心里知道這位久別的老友終于結束了他的志愿者生活。
我自然懂這個問號身后的含義“啥時候有空？約一下。”“就今天吧，怎么樣？”手機很快就傳來了對方的回復。“好！我現在立刻收拾。”手指翻動，很快地將消息回過去，將手機扔到了一邊。蹬上拖鞋，開始洗臉，刷牙，脫衣，洗澡，擦頭，穿衣——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名為“出門”的流水線工程。
到了約定的咖啡館，他已經等候多時了。我順手拉開他對位的座椅，側身坐下。
“去當志愿者的這一段時間過得怎么樣？當時說好我也要去的，結果后來有些工作還要處理，沒能按時趕回來。看了你發的朋友圈，感覺我這次沒能參加，真的是錯過了好多事情。”我攪拌著面前他早已點好的咖啡說道。
“嗯。那些孩子，他們都很善良，真的。”他抬頭看著我，“他們都是從福利院里面出來的，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要比普通的小孩兒董事不少。比如，他們很懂得分享，拿到東西后都只會留下一個，剩下的都會分給大家，而且還都十分敏感，做了任何事情，只要發現你不開心就會立刻道歉。”他頓了頓，吮了一口他的芒果汁“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孤兒，有些是被父母遺棄的，他們不要他了。”
“啊？不要了？為什么啊？”我對這件事情的認知只停留在新聞上報道的那些“被丟棄在醫院門口的棄兒”的水平線上。后來學業逐漸繁忙，再加上新聞逐漸向標題黨靠攏之后，我就沒怎么再看到過這些事情了。可當時看這些新聞時的年紀還很小，對這些事情的感觸也只停留在了：這些父母還真是殘忍。那時候完全體會不到生活本身的艱辛，不當家，是不知柴米油鹽醬醋茶貴的。對于某些人來說，生活本身就已經很艱難了。那些人，完全承擔不起去撫育一個不健康的孩子的責任。可到了能想明白這些的年齡以后，我也是對這些事情依舊毫不關心，他們距離我的生活真的是太遙遠了。
“可能他們有的有先天性的疾病，就像唐氏綜合癥。”“是不是高中講的三體綜合癥？”我沒忍住插了一句嘴。“嗯，對，就是那個。他們感覺不到吃沒吃飽，所以就會一直吃，吃很多。所以每次吃飯都要看著他們，不能讓他們吃太多，我們剛去的時候，都不知道這些情況，然后那個小孩就一直吃。因為吃得太多了，肚子脹得很大，再然后，就開始一直吐。他分到的那組是一個心地很好的女生，他們太難照顧了，學東西學得很慢，基本就是學不會，而且也不怎么說話。可是，我從來沒有看到她有任何不耐煩的時候。你看，這是那個孩子的照片，因為他們不知道吃多少，所以都很胖。”
照片中是一個圓滾滾的孩子，眼神稍微有些呆滯，眼神里是沒有光的。
“我們有一個活動是才藝展示，就是每個孩子都要展示他們的才能。可是他們實在是什么都不會，所以他們組的負責人就教他們最基本的東西。”他打開了一個視頻，就是之前照片的那個小孩，拿著一個話筒，賣力地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那份認真的模樣，再加上這毫無規律的歌聲，我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時候的我完全忽略了他唱歌時眼中散發著出來的光——照片中缺少的那份東西。
L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他在唱‘我有一個小毛驢’因為太難教了，所以只能教他們這樣簡單的東西，可是他們連這些都掌握的很不好。因為他們平時也不怎么講話，不管你說什么，他們也很難有反應。所以我們一直都以為他們什么都聽不懂。直到那個女孩后來跟我們講，有一次，她抓著他的手對他說‘雖然你可能什么都聽不懂，但是你要知道，我愛你’，結果，你猜怎么了？那個孩子輕輕地叫她了一聲‘媽媽。’，他唱的歌也是，已經是他所能做到最好的表現了。”
我突然心里感覺到很羞恥，也很難過。羞恥是因為我看到那個孩子全力以赴的表演，卻笑出了聲音。難過是因為，在今天之前，唐氏綜合癥對我來說都只是一個生物課本中曾經出現需要背下的一個名詞而已。可即使是被人認為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也會表達他的愛，但這份愛又是那么的沉重，他真正的母親現在又在何處？他知不知道自己呼喚的那個人，并不是自己真正的母親呢？
我在那一刻從心底想要知道命運有時候為什么如此不公。在一個本應該偎依在父母懷中的年紀，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得不在福利院長大——他們甚至連去反抗的能力都沒有。憑什么？人，生而為人，卻又因何分出了個三六九等高低貴賤。我真的不懂，也不想懂。二十年歲月，我多少見過人情冷漠，也見過許多溫柔善良。每個人，都是一位天使，都應該被歲月溫柔以待。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活得越來越冷漠了起來，那份對陌生人的熱情與友好，悄然被冰封起來。我自以為那是一種成熟的代價，可此時我才真切地體會到，那是愚昧的倒退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