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偽裝者》筆記摘錄

這一次我們要‘大題小作’,于杯中水濺起三丈波

紅色集體

明樓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一出“三娘教子”的戲碼。可這戲碼雖在明鏡手上,唱本卻在自己心里。明樓在外做事的準則是:趕盡殺絕!而在家里的原則卻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這是明鏡聽到的最鏗鏘有力的回答。她眼前一片雪亮,嘴上卻越發嚴厲:“好!好一個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你口口聲聲匈奴未滅,卻日日夜夜穿梭于漢奸走狗門下,我看你早有附逆為奸之意,賣國求榮之心!”??????????????

“好一個精忠報國!好一個不敢附逆為奸!”明鏡居高臨下地質問,“那么請問新任汪偽政府海關總署督察長、偽財政部首席財經顧問明樓先生,對于你的官階頭銜有什么新解釋嗎?你不要告訴我,你在曲線救國!”明樓表情平靜,波瀾不驚:“還不止這些,新任時局策進委員會兼特工總部委員會新會長、周佛海機要秘書。

明鏡見他平淡中透著耐人尋味的一抹笑意,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背轉身去伸手欲取祭臺上的馬鞭,明樓立馬開口:“大姐!凡事何必要一一點破呢?”明鏡背對著他,嘴角暗自掛上一絲自得:“我倒忘了,明大公子講話,歷來喜歡說半句,留半句。所謂,點到即止。”“大姐。”明樓道,“明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好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分明就是一條‘變色龍’,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當著我說身在曹營心在漢;你當著周佛海就會說效忠新朝,努力國事;你當著汪曼春該說只羨鴛鴦不羨仙;你要落到抗聯手上,你會不會說,你來自抗日統一戰線?”明鏡有意無意帶出最后一句話。“真是知弟莫若姐……”

她需要他的權力去替她執行她的工作,明樓啞然失笑。 明鏡的心火被明樓那會意的一笑,無形中撲滅了大半,她依舊繃著臉,道:“你簽還是不簽?”明鏡邊吃邊思忖道:“聽起來‘惠而不費’。”?? 在她看來,明臺的心靈就像杯子中的白開水一樣純凈甘甜。而對于明樓,說實話,就像杯子中倒進的中藥汁一樣,雖然逼出了藥渣等沉淀物,但是依舊渾濁不見底

明樓在畫布上添加了兩筆,定睛看了看,覺得好似的確不如原先:“更上一層樓……”搖搖頭,擱下調色板,“玩物喪志。”

明式吵架法則:各說各話,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

明鏡沒有想到明樓會對自己深鞠一躬,而這句話也讓她對弟弟的真實身份得到了確認,心情終于平靜下來。但明鏡還是表現出一副冰冷面孔:“逼我上梁山。” “恕我不敬,明樓當不起這一個‘逼’字,大姐您也當不起‘被迫’二字。此為國事!我等自當殫精竭慮,忠勇向前。自古來,國事為重。”一語千鈞,極有分量。

太耐人尋味了。大姐:你這是提前備好的心思啊。明樓:小的不敢有野心。大姐:你還知道自己不配有啊,算你有自知之明。明樓:謝謝大姐得認可,認可我的卑微——“你可真夠有心的。”明鏡挖苦了一句,“啪”地收了信封。 “小弟從沒有一枝獨秀的野心。”“好,罵得好。”? ? “姐姐大量,總歸要心疼弟弟。”“我倒想心疼來著,就怕農夫遇見蛇,到頭來反被蛇咬一口。”明鏡提到一個“蛇”字,明樓的臉色很奇怪,無奈地笑笑。

明樓知道,明臺在討明鏡的歡喜,這是一種極為微妙且溫馨的氛圍,明臺無非是想將從前的歡樂影像在明鏡的眼前回放一次。這種讓明鏡開心的法子,兄弟三個從來不用合謀就能達成共識。明樓看了他一眼,順勢把手腕上戴的手表摘了下來,遞到明臺面前:“這個給你。”?? “少拿這個來收買我。”? “你不是喜歡‘伯爵’表嗎?”明臺一抬手,明樓一收手。? “我想起來了,明少爺從不用別人用過的。”明樓道。明臺一把拿住了手表:“哥哥又不是別人。”說著就把自己的表給抹了下來,戴上“伯爵”表,邊欣賞著邊問明樓:“不是說等我工作了再給我的嗎?”明樓別有深意地說道:“書讀得好了,也是一門職業。你說呢?”明臺不明其意,敷衍地笑笑。

“對,大哥喜歡那里買書的感覺。好像舊書鋪里的書都沾了前輩學究的腐氣,其實,全是灰塵里的臟。”明臺奚落著明樓,自己都覺得含沙射影的刻薄。“其實,顏色在不同人的眼底是不同的表現,盲人的眼底全是黑暗,色盲的眼底皆是黑白與灰白。”阿誠自得道,“正常人眼底才有赤橙黃綠青藍紫呢。”明臺聚精會神地聽著,他的姿態就是讓阿誠盡情發揮。“你是學過幾何課的,用幾何的原理來回答你的問題就比較簡單且直接了。一維直線有前后,比如阿誠;二維平面多左右,比如大小姐;三維立體添上下,比如你。”“阿誠哥,我真服了你,你不愧是從小跟著我大哥長大的,連學究氣息都能模仿到家。”明臺用書拍了一下阿誠的肩膀。

“不過,我說的是將來,將來咱們把小日本打跑了,咱這香水牌子用過日本明星,這不也挺堵心的嘛。” “大哥,您什么意思啊?合著我幫著您做事,到頭來還要替您背黑鍋。” “你現在……不就是個‘漢奸’嗎?你多背一個黑鍋怎么啦?我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

明樓“哼”了一聲:“談什么?大姐,您可真別小看了他,這孩子最會哄人,我們夠不著他‘哄人’的段數。”明鏡不信:“別胡說八道,我家的孩子什么樣我不清楚。你啊,你就是喜歡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才算找到點存在感。” “總是這樣打擊我。”明樓有些委屈,“姐您不怕明臺、阿誠有樣學樣,對我不尊重。”“明臺,你也很快就要離開學校,踏入社會。你要記住,任何工作都是謀生之道,家人才是永遠的港灣。” 明臺眼光深邃,看了看明鏡和明樓,說:“話雖有理。但是,有一項工作例外。”? “哪一項?”?? “精忠報國。” 阿誠神態凝重:“那不是工作,那是信仰!”?? 明臺心中一震,心里一下明亮起來:“是我目光短淺。” 阿誠笑了笑:“目光短淺倒不要緊,要緊的是從今往后不準再提了,你要沒完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臺也笑了起來,那笑容很是陽光:“阿誠哥,你一慣會虛張聲勢。”?? “小少爺,你千萬別自作聰明。”阿誠嗔笑道。好溫馨的畫面——明樓端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看著時事雜志。一旁的明臺半躺在沙發上,捧著時尚雜志看得不亦樂乎。阿誠倒了杯咖啡,坐在明樓身邊切水果。

“大姐,您也疼疼我吧,別再逼我了,您三天兩頭夾槍帶棒地罵我,我真是有苦說不出……我真是活得太累了,姐。”他們說,除非我大哥脫了漢奸的一身皮,才肯跟我做學友。我氣不過,就罵他們。我又不是天生天養的,我能選家人嗎?”明臺越說越委屈,好像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是真的一般。這句話,罵得不著痕跡,連明樓都在心里贊了一句,厲害。“以后在家里,不準穿這身狗皮,看見就來氣。”明樓感慨道:“小小年紀,有一片精忠報國之心,還有孝悌維護之念,實在是難能可貴。”

毛澤東同志說,有些高級干部的子女也是“漢獻帝”,“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嬌生慣養,吃不得苦,是溫室里的花朵,有些是“阿斗”呀。

明樓繼續道:“你以為你真的救了‘瘋子’的命嗎?他會蠢到讓一個孩子來救自己的性命?你,你自始至終都沒有搞清楚一個實質性的問題。不是他綁架你,而是你強出頭。”“能不叫他瘋子嗎?”對于把自己的老師稱為“瘋子”這種說法,明臺打心眼里不愛聽。明樓頗有點意外:“可見他教得好。你從心底就想跟他去,你一腔熱血要保家衛國,王天風只是給你創造了一個極好的借口,你從心底認定他綁架你去了軍校,從而從心底抹去對家庭的愧疚。我說的沒錯吧?”明樓淡淡一笑:“他才不做夢呢,心里比誰都清醒。他在外面辣手神槍,獨斷專橫,做起事來干凈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在家里最小堪憐,讓人不具防備之心。昨日還孤燈冷茶,今日就熱爐暖湯。他啊,能用幾句話拖你入甕。”明樓話里,大有險些又被這“小鬼”騙了之意,“所謂偽裝者,偽裝到最后,自己也分不清哪一處是真情,哪一處是假意了。你以為他跟著王天風只學殺人放火嗎?他也學幼稚,慣會借力打力。”

不是畫蛇添足 ,二十步步為營;阿城太會說話了,所謂“自由無價,走了”,就是和你換不起啊,也不愿意換!

很有意思的“垂簾聽政”? “不敢。——明臺:“我以為你會控制我。”“控制你?”明樓道,“我不搞垂簾聽政。”正走到餐桌的明鏡聽到這句話,立刻回擊道:“說我呢?”明樓笑笑:“不敢。”

明鏡、明樓終于說開了——“有過。所以,我很內疚。”明樓的眼里隱隱閃爍著淚光,“我錯了,我知道,自己很久以前就錯了。對于姐姐來說,我是情理雙虧的人。”他低下頭,屈下一膝,調整了一下講話的節奏。有的時候,他恨自己每次講話都在思考,從無真性情流露,他深知習慣成自然,他并非刻意為之,但是,在明鏡的眼中,真的太虛偽,太假,太可恨。他自己無力糾正,恨自己心態過于保護自己,心理已經很不正常。“姐姐孤獨,痛苦。二十年前姐姐放棄了唯一一次‘真愛’,為了把我和明臺養大,您犧牲了應該屬于您的愛情生活。您苦心營造的一個家,被我們給打碎了。因為,國碎了,家碎了,您的心也碎了。血與火鍛造了我們的堅強,我和明臺都是軍人,軍人是國家的脊梁!我們無愧于家國,無愧于軍徽,我們唯一愧對的就是姐姐。”說到此處,千不該萬不該,他居然下意識地去看手表,剛剛動了情的明鏡一下就心火直竄。“知道你為什么讓我嫌惡嗎?你回家,你訴苦,你認錯,你不是屈服于親情的壓力,你是帶著任務來的。你跟明臺比起來……你?”“明臺讓您憐愛,是因為他還有選擇的余地,對于親情、愛情,甚至信仰,他都有選擇的余地。可我,沒有。”明樓必須要快刀斬亂麻了。“大姐,我得走了,咱們姐弟之間的不和睦還得接著往下‘演’。等您下次回來,明樓再向您請罪吧。”明鏡冷笑:“你還知罪么?”她這一冷笑,明樓倒放心了,這證明她又恢復了大家長的狀態,證明她并沒有被一系列的“欺騙”行徑打垮。明樓笑起來,道:“大姐就是大姐,有氣度,能包容,我真的是由衷佩服。”“呸!下次回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永遠不再弟弟們面前落下風。“那我就先撤了。”“滾吧。”大姐開始用全新的目光去看待自己了,配合有效,明樓心中掠過一絲暖意。這么多年,這么多重身份的自己,終于被愛自己、關懷自己的親人徹底接受了。

真相大白1——明樓開門見山道:“‘死間’行動,你功不可沒,我已呈文上峰對你進行嘉獎。你現在以‘毒蝎’的身份成功打入共黨內部,為軍統局在邊保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這是歪打正著,軍統局已經批準了你進入延安,長期潛伏的計劃。”“我們軍統局在延安部署有自己的特工小組,其中一組代號‘鷹眼’由你全權指揮。我是你唯一上線,你只需對我一人負責即可。如果,有一天線斷了,軍統局高層會有人跟你聯絡,這個人,你也認識,就是林參謀。他是西南長官公署的人。”“王天風殺了郭騎云,置于曼麗于死地,不在我的計劃里。你們整組人犧牲,換來的是第二戰區的集體勝利。所以,我不向你道歉。”明樓鄭重道,“我不道歉,但是,我向你致敬!我向你整組的烈士致以軍人最崇高的敬禮!”明樓的眼神里包涵了一層深意,他看著明臺,滿溢著關懷和溫暖的氣息,他繼續說:“在這個蜘蛛網般盤結的諜網中,黑中藏白,白中有黑,黑白又衍生出灰暗。”“我現在代表中共上海地下黨情報小組的領導跟你講話。”“你將以軍統特務的掩護身份去延安,加入邊保。地下黨小組方面,我是你的直接上線,你所有的行動只對我一人負責。如果弦斷了,南方局的董書記會派人跟你聯絡。現在是你進入邊保的埋伏期,何時啟動你這枚棋子,要看將來的戰事發展。”明臺完全處于一種被動的狀態,他眼里對明樓流露出的不僅僅是感激而是充滿了敬畏的眼光。 “軍統方面呢?”“同樣是蟄伏期。軍統局需要你長期潛伏,打入中共內部。南方局需要你伺機而動,成為將來國共博弈中一枚關鍵的‘反間’棋子,代號‘203’。”“203?” “對,郭騎云同志的代號是‘201’,這個代號你要永遠的銘刻在心底。”明臺驚詫:“郭騎云同志?”“對。郭騎云是我們的同志,是南方局埋在軍統局內部的一顆釘子,一顆已經腐爛在了木頭里的釘子。他的犧牲是南方局的重大損失。”“明臺,你記住,你現在已經是一名共產主義的戰士了。你不僅需要卓越的勇氣與智慧,嚴格的紀律性,無私奉獻的共產主義精神,還要有無比堅定的信仰與忠誠。解放大業需要你。”

真相大白2.——蘇太太嘆了口氣:“是的。就像你舍不得明臺一樣,我們有共同秘密和難關需要度過。”她回答巧妙且謹慎。“這個家里,有我太多不知道的秘密,我已經不太在乎了。”蘇太太上前,緊緊挽住明鏡的手,道:“大家姐就是大家姐,風度、氣勢、海量。”“不重要,明家的得失不重要,我的感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贏得勝利。其余的都不重要。”蘇太太發自內心地道:“我懂,我懂那種感覺。”“謝謝。”蘇太太走向花叢,“花真美,今年的花真是美極了。”明鏡會心一笑。

明堂,隱藏的高手——“你都停職這么久了,沒想過跟我一起做證券投資?現在炒金也不錯,中儲券、軍票什么的,都不如黃金來的過硬。”明堂饒有興趣地說著。明樓笑笑:“事實上,我對文化事業更感興趣。”

明堂隱藏的真深——明堂被明樓堵住話,氣不順地道:“吶,第一,啊,我說第一,我不是你的兵;第二,我不是當兵的;第三,我不是當兵的,我就算當了兵,也不是你的兵,你的明白?”明樓一字一頓地道:“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明堂不說話了。“大哥,我們現在需要你。明家需要您,國家需要您。”明堂鎖定目標繼續走,他看見了劉秘書,竟沒有停步。“明先生。”劉秘書剛喊出一聲,只見明堂回頭便是一槍。這一槍,是阿誠沒有料到的。明堂向逃跑中的特務繼續開槍,阿誠也開了火,陳秘書對準目標連發射擊。頓時,喬家路上傳出一片槍火聲。明堂吼了一句:“2點鐘方向。”阿誠反應靈敏地朝著2點鐘方向就是一槍,一個狙擊手中彈,從窗戶上栽了下來。明堂自言自語一句:“真兇殘。”陳秘書、阿誠形成交叉火力,打死隱藏的槍手們。戰斗結束,阿誠和陳秘書同時撤離。明堂在一片狼藉中收拾起自己的皮箱,皮箱上赫然幾個彈孔。而劉秘書腹部中槍,一片血污中呻吟著。明堂沖劉秘書發火:“你個日本婆娘,我這是‘都彭’牌的皮箱,你賠得起嗎?你說你不在日本洗衣做飯生孩子,你跑我們中國來撒野!阿誠跑過來:“大哥,沒事吧?”明堂吼道:“怎么沒事?我的皮箱被打爛了。”“沒事就好。”阿誠徑直跑到劉秘書身邊,俯下身:“想死得干脆點嗎?”阿誠狐疑地朝背后方向看了看,煙霧中,仿佛是陳秘書的身影。“大哥,你請了幫手嗎?”明堂裝傻:“說什么?聽不見。”阿誠不再追問:“走吧,大哥。”明堂問:“去哪?”“去火車站。”阿誠向前走著。明堂不樂意:“去火車站,你帶著我干嘛?你不嫌累贅?”阿誠停下腳步:“大哥,好槍法。”明堂看著他。阿誠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徑直向前走去,明堂跟上。阿誠和明堂上了特高課的汽車,阿誠開車駛離大街。

明堂現身——法國公園,陳秘書向樹蔭下走來,站在一人身后:“錄音帶我已經銷毀了,‘毒蛇’安全了。”明堂緩緩轉過身來:“做得好。”“我有一事不明……”“講。”明堂,共產國際駐上海站代表。“我們為什么要插手軍統的事?”“因為他是我兄弟。”“您這樣做,會引起他對你真實身份的懷疑,對您的掩護身份極其不利。”明堂答非所問:“明家不能再死人了。”說完,長舒了一口氣,“陪我散散步吧。”說著徑直向前走去,陳秘書跟上,二人消失在樹蔭底。

高手之間

好可愛的對話——“我真想挖個坑,把你給埋了。”“我一直在給自己挖坑,不如,我挖大一點,大家一起埋。”“謝了。”王天風語氣中帶著些許不屑,“這一世做同事就夠我倒霉的了,下一世千萬不要遇見。”

高手之間的惺惺相惜——房間內,一切又恢復常態,明樓道:“真沒有想到,我們經歷了這么多苦難,還要面對背叛。”“你孤獨嗎?”王天風問。明樓語氣沉重有力:“不止孤獨,是生不如死。”王:“每一個藏著秘密的人都會一不小心傷害到自己,或者是傷害到家人,堅持走下去,需要巨大的勇氣和毅力。”明:“你現在習慣給人上課了?”王:“給新兵上課。”明:“給逃兵補課。”王:“逃得掉嗎?”明:“逃不掉!”兩人相視一眼,會心而笑。突然,王天風換了一種語境,關心地問道:“你還好吧?”明樓嘆了口氣,坦白道:“不好,一直都不好,我就盼著有朝一日誰把我出賣了,把我拉出水面,讓我光明正大地站出來,站到刑場上告訴天下人,我,明樓,是一個抗日分子,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中國人!”“你就永遠活在我們心中了?”王天風截道,“你別做夢了。王天風道:“走吧,別婆婆媽媽,拖泥帶水。”

當國之不國的時候,個人的選擇哪里知道對錯呢——明樓似乎穩定了情緒,開始夸夸其談:“我為新政府工作,我讓明家背負了罵名。說實話,我并不以此為榮。什么是愛國?國家的政治、經濟都被打垮了!有人罵新政府是賣國賊!那我真的想請問一下,國家在哪里?在重慶?在延安?還是滿洲?整個國家一盤散沙。我,明樓,并不是一個貪圖榮華富貴去出賣國家的人,我是想讓這個就快崩潰的國家回到穩定的秩序中,穩固國民安全、穩定國家殘存的一點經濟、一點力量。我為此賭掉自己的前程,明家的名譽地位一落千丈。誰知道真相?真相往往迷失在其中。

灰色周旋

明樓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粉鼻:“我可不想惹禍上身。我跟你之間,永遠都在建立一種特殊的本能與壓抑的新關系。”明樓的話很隱晦,可道理卻很直白。汪曼春收起一臉壞笑,又擺出一副佩服的面孔:“明大教授總是能把情色話題提升到學術范疇的高度。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是一名小學生,總被大教授牽著鼻子走。”

“知道什么是潛意識嗎?”明樓說,“你的潛意識一直在誘導你工作,你聰明的小腦袋里裝的是對每一個企圖進入新政府的人進行身份甄別

再強的巾幗英雄于亂世中始終都是依附強權的一翼而已。而新政府的羽翼將慢慢豐滿,所以,懂得收翼放翼,甚至剪翼,才是躋身為一翼的首選。我就是在替你剪翼,當面潑冷水的人,才是親人。你,明白我待你的心嗎?”汪曼春感覺自己要被眼前這個男人給害死了。明樓的嘴可以把最不講理的話瞬間化為一段掏心掏肺的肺腑良言,她忽然又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畢竟明樓說出了“親人”這兩個關鍵字。

聲東擊西,故意彰顯自己對于地位、榮譽和金錢的在乎,掩蓋自己的身份等真相——“你抓共產黨抓到我家里來了,收獲很大吧?寫報告了嗎?報告上都是怎么寫我的?你把我拉下馬,你以為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善用否定句,可以迂回減弱刺耳語言的效果。比如:不要不仁慈——要仁慈;不是私人恩怨——是公家事;不用不客氣——可以犀利;無需多言——少廢話;不可以不費心——要費心。

對待膽小、貪圖小利的人,武力震懾即可,無需費心思糾纏——明樓道:“我不看了。”這句話看似說給死人聽的,卻讓所有在場的活人膽戰心驚。明樓回身就走,頭也不回地說:“給他發陣亡的撫恤金,你打報告,我批條子。”

偽裝者之特征之一,用狂怒掩蓋事實,表現出對于金錢和權力的欲求,后續繼續補充——待警衛稀稀落落都出了門,明樓指著手下罵道:“一群蠢貨!我能指望你們做什么?文件、策劃、秘密交接一個個做得無懈可擊,一出事,一問三不知!你們能不能嘗試做一點點有用的事,別逼著我說粗話!”

列名單的要求很具體,故意將任務布置的戰線很長,且不讓中途匯報。一來給自己人留出足夠的轉移時間。二來顯示自己對于日本人的重視,死難者詳細名單。偽裝者善于通過情緒、話語、細節等,讓對方陷入他們狹隘的世界里去,然后悄悄做自己的事——“現在第一要務……”明樓想了想,開口吩咐道,幾名秘書馬上做記錄,“……要搞清楚‘櫻花號’專列上死難者的詳細名單,及時安撫日本人憤怒情緒和南京政府遇難官員家屬的撫恤。你們要出具詳細的死者名單,姓名、年齡、級別、籍貫和他們的家庭成員都要羅列清楚。汪主席這邊我不擔心,重點是日本人,他們對我們的諜報系統會失去信心。”明樓思忖了一會兒,“你們先去忙吧,所有情報匯總后再向我匯報,都出去。”

偽裝者絕招之一混淆視聽:讓周圍人以為自己看中的是權力、地位和榮耀。其實是用世俗的權力金錢,來掩蓋自己真正的作戰計劃。生活中也一樣,讓別人去看到我們的內卷虛偽和拍馬屁,私下里充分利用好時間和人力,去追自己真正的夢——“我感覺自己的權力正在一點一點地失去,今天晚上,南京政府的骨干和日本帝國的軍人們在瞬間化為灰燼。”明樓有氣無力地說道,“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偽裝者絕招之一:通過關心對方,讓對方放下防備和戒心,主動泄露一些秘密。切忌單刀直入地詢問,容易讓敵人反感多疑。——“曼春。”明樓溫情脈脈地將汪曼春的身子扳正,說:“其實,我真舍不得你出來做事。這幾年,你真的改變了很多,你讓我既感佩又心疼。”汪曼春和明樓四目相對,一時間受不住他的眼神,心像是被搗碎般:“師哥,只要你開口,曼春什么都肯為你做。”“你能為我做什么呢?”明樓微微嘆了一口氣,目視窗外淋漓大雨。“師哥,我能替你做很多事。”汪曼春急于表白,“師哥,我們情報組偵聽科發現了兩組不明電波,我們已經成功地監聽、截獲,勘測到了電臺方位。如果,如果不是今天晚上這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急著趕過來看你,說不定一條大魚就落網了。”——“曼春。”明樓揚起頭,“你真是女中豪杰!有了你的輔助,我相信,我明樓無事不可成!挫折是短暫的,而利益是長遠的!”

以前看某些人鞍前馬后,還略微有些心疼和羨慕。現在再看見他們被召喚到領導辦公室,已經沒有仁慈和同情的反應。因為我的腦海里,不再有“好”或“壞”的掙扎,反而被“高效完成”或“偷偷摸魚快樂”取而代之。——以前他看見汪曼春的淚就會有揪心的難過,而現在他再看見汪曼春的淚,已經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因為他的腦海里,不再有“愛”或“不愛”的掙扎,反而被“可用”或“可棄”取而代之。

偽裝者之特征之一,用狂怒掩蓋事實——明樓憤憤道:“外面的刺客排著隊來殺我,家里的孩子們一個一個,明里暗里地跟我作對。都以為我瞎了!小的吃花酒,泡女人,在學校打架斗毆,居然還敢去開大姐的保險箱,吃了熊心豹膽了!還有買賣勞工的,生意都要做到日本軍部去了,是不是都想看我怎么死啊!我警告你們,再有人在我眼皮底下胡作非為,我整死他!”這話說得全無風度大失水準,偏偏讓在場的人都感到明樓的憤怒,聽懂了明樓的暗示和威脅。

“一個下人沒有奢侈到可以選擇工作,或者為誰工作。而且,明家對我有恩。” “你情愿為所謂的家庭和睦做犧牲?”?? “我不希望別人罵我是忘恩負義,狼子野心。”? “那就是有野心了。”?? 阿誠語塞。 “我保證,絕對不會對明家造成任何傷害,監視明樓為的是更好地保護他。你只要過了自己這一關,就能脫胎換骨真正成為一名帝國的朋友。”南云造子太了解阿誠對明樓的忠心,而若想讓他全心全意地為自己工作,只能從明樓下手。雨聲,風聲,電話鈴聲,腳步聲,掩飾不住偽政府每一個官員的驚慌,更掩蓋不了偽政權與抗日聯盟正面交手后,第一個回合的“慘敗”。

黃昏剛過,一排排街燈照影,昏黃的燈光與天光交織在一處,天上不時綻放著五彩煙火,天光斑斕地投射到街面上,滿大街的虛假繁榮

汪曼春被明鏡“施毒不見毒的毒辣話”堵得胸口疼,臉頓時漲得通紅:“您要管教弟弟,回家去管教,您跑到這里來是什么意思?您無非就是借著我師哥打我叔父的臉!今天是我汪家請客,不是您明家做東!”?????? 你只不過是我家明樓翻閱過的一本書而已。當然,也許他興趣來了,會重新再翻一遍,但是我向你保證,只要我明鏡活著,你這本書永遠不會落在他的床頭!

俗話說得好,誰家兒女無庭訓,哪家長輩不行權呢?汪芙蕖也來替門生打圓場道:“他姐姐脾氣向來如此,實在難為我這個學生,克己復禮,處處隱忍。”眾人理解地點點頭。

新會長辦公室的門不斷地推送、開合,文秘、職員、軍官,甚至有日本人絡繹不絕地進進出出。

阿誠邊走邊答:“你們問的都是上海經濟現存的實際問題,由來已久,而不是我們南京政府經濟司的現行決策。”“那么請問明先生,南京政府經濟司的決策是什么?”阿誠繼續答道:“無可奉告。”“經濟司會在短時間內出臺新政策嗎?”“這是政府的機密。”“您想看見明天全上海報紙上的經濟頭版頭條是無可奉告嗎?”“你是干新聞的,如果你認為無可奉告是頭條新聞,你照登好了,不用通知我,我不關心這個。”

阿誠繼續道:“利益是不會分享的,更不要說是榮譽和地位。”

“他只顧不問。” “為什么?”? “明先生想在周佛海面前鶴立雞群,但是,又不想表現得比周先生聰明。”南云造子恍然大悟,由衷地贊道:“聰明。”

南云造子笑起來:“明先生真是太厲害了,我要找你做幫手,你一句話就要拉我做耳目。” “我一直就很相信南云課長的實力。”? “憑直覺?”? “不,眼見為實。”? 南云造子自負地笑起來:“好吧,我看我在明先生這里也討不到什么好了,那就分工負責吧。”? 明樓頷首:“正確選擇。”

被請喝茶的學問。喝燙茶,他喝得下是本事,喝不下我自有辦法不受牽連。阿城的言辭激進、犀利,偽裝不錯。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梁仲春從抽屜里拿出一份秘密文件放到汪曼春面前,她認得這份文件,那是自己交給南云造子的一封信。她伸手要搶,梁仲春用手一擋:“同事之間也要有點風度,給點退路。我知道這是你寫給南云課長的揭發信,揭發我走私煙土,公器私用,信是特高課的朋友賣給我的,我就不再拆看了。”說著掏出打火機,當著汪曼春的面把信燒了。“南云造子的死,我們盡力就行了,別太盡心了。”“我擔心你一意孤行,到最后變成一個笑話。”? 汪曼春一把將桌面上所有卷宗抓在手里,揚起卷宗說:“笑到最后才算贏。”

汪曼春問:“派誰去?” “你想叫誰消失就叫誰去。”汪曼春咀嚼著他話里的含意,幽幽地道:“真想派你去。” 梁仲春笑起來:“對,就這么簡單。” 話一出口,汪曼春心中了然,她喜歡聰明人,對梁仲春有敵意也有敬意。

“陸軍醫院死了一個共黨叛徒叫許鶴,特高課懷疑都是內部人做的,正在一一排查,岡田芳政把我們全都叫來,無非就是殺雞儆猴。”梁仲春大膽地揣度,“我說,這招不管用。” “那你在這干嗎?又不用你抓人,人有日本憲兵呢。”?? “我在這不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嘛。”?? 阿誠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點點頭:“也對。”

梁仲春反水過程的糾結——“我原是中統出身,我今次反水,必須要有一張陳先生手書的特赦令。并且,從現在開始,我的身份要轉換為中統臥底。”阿誠聽到他開出的條件后,當即笑吟吟地從皮包里取出一張中統局陳局長簽發的特赦令:“梁先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梁仲春真心佩服:“好,高瞻遠矚。”“從今以后,老兄就是黨國的功臣了,無論江山易主、春秋換季,梁先生都能立于不敗之地。”回想著阿誠的話,梁仲春從心底做了從此“反水”的決定,從抽屜里拿出一把手槍,從彈夾里退出子彈。

梁仲春和阿城——“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回不了頭。”梁仲春拉響槍栓。“你說錯了,你現在是浪子回頭。”阿誠對著一名囚犯的后背開了第一槍。槍聲清脆,人犯栽倒。“我可是跟定你了,你可別想過河拆橋,半道上甩了我。”梁仲春手起槍響,一名囚犯倒“斃”。“這話說的,聽起來像新婚夫婦。”說著,又是一槍。

當時時局

他知道這四個字代表著什么:楷體字,代表一切順利;寫兄啟,代表“粉碎計劃”正式啟動。如寫弟啟,則代表暫停一切計劃。這種最原始的傳統間諜做派,其實是最安全的

那個時候,只有共產黨才會使用假身份,以利于隱蔽和潛伏。當然,也可能是某種商會,比如走私香煙、私自販馬、販運私鹽的人,也會用假身份來行走江湖。

“你說。”阿誠緊握話筒,心里一驚。所謂儲備銀行林秘書,是一個緊急暗語,電話使用的是一條通過交換機轉過來的暗線。

當時的上海已經非常前衛先進,經濟發達。雖然沒有徹底淪陷,但也是風雨飄搖了。各個國家都想占據這個好地界。上海、南京、蘇州,離得非常近。? 黑龍會就是黑社會,黑道兒。? 美英法對中國領土的瓜分,占據的土地就是自己的租界(其實就是強搶的地段);進而部署自己國家的政治力量、軍事力量,執行自己國家的經濟政策、法律政策,建立國中國。日本間諜:冒充中國人,打入中國內部,獲取軍事情報的日本高級情報員。?? 汪偽政府:以二春為首的漢奸組織。 領日本薪水的包打聽:應該是沒有明面亮身份的漢奸吧,盲猜是原屬中統、偷偷叛變、仍潛藏在國民黨組織、拿雙份工資的中國情報員。————“組長,我想以下屬的身份提醒您,這里是上海,租界里是孤島,租界外是日本占領區。整個租界充斥著黑龍會的魔爪、法國巡捕、日本間諜、76號的狼犬、蘇俄密探,甚至還有領日本薪水的包打聽。我們見面不應該在各種勢力雜聚的場所,而您的打扮,恕我不敢恭維,您招搖過市,不怕別人記住您的臉嗎?————“我來回答你的提問。”明臺放下刀叉,“第一點,上海是孤島沒錯,我們就是要利用這座孤島來戰斗,與各種勢力周旋(都是孤島,也就都不管閑事了)。我們不到敵人經常聚會的場所,怎么跟他們接近?換而言之,我們看不到目標,摸不清敵情,我們就是睜眼瞎;第二點,我的穿著是我私人的事情,在什么場合穿什么衣服,不用你來教,我自信在這一點上,我比你專業

明臺,你在霧里看花,終隔一層——“你問這個?這不歸76號專賣,76號只負責運貨而已,蓋了章,才能進出港口。”阿誠刻意壓低聲音,“你不知道嗎?76號和重慶政府高層的人勾結,走私緊俏商品,香煙、紅酒、鴉片都有得賣。”明臺一驚:“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以為呢?”明臺憤懣:“前線可是出生入死……”“……后方是醉生夢死。”阿誠接口道,“生意嘛,有來有往,戰爭帶來的物資緊缺,雙方都需要互惠互補。周佛海跟軍統局的戴局長關系匪淺啊。明臺,你在霧里看花,終隔一層。”

關于秘書——“你知道政府秘書處一共有多少個秘書?他們都在什么崗位,負責什么工作?一個政府大樓里有民政局、外交局、軍政局、財政局、實業局、交通局、司法局、文教局、內務處、警備處,這些工作的有效銜接需要多少跑腿秘書?前臺秘書?行政秘書?黨務秘書?事務秘書?文書秘書?內務秘書?外務秘書?等等等等,一個秘書不上班,不要緊,三個、四個秘書不上班,整個秘書處就可以關門了。出了事故,誰負責?你?特高課?要不要打個電話,請示一下汪主席?或者周佛海先生?”

師徒同門

激將法,對于熱血青年,是真有用。王天風不愧是個瘋子般的老師,把學生的心理摸得透透的。王天風和明臺的對話內容和說話方進行了轉換,分別以對方熟悉的方式,來讓對方無話可說。都是語言大師啊!

你是一個有‘個性’且有‘悟性’的人,你張揚極致的背后隱藏著憂世拯民、奮進求成之心。罵我不行,腹誹更不行。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一個缺乏道德底線的人。知道答案,才知道你的底線。“古馳牌領帶,意大利佛羅倫薩出品,世界名牌,上海奢侈品商店有賣,限購品。照郭副官收入估計買不起。”

“你喜歡‘包羅萬象’?”王天風語含譏諷。“不,我喜歡‘一錘定音’。”“那豈不是很專一?”“因為遇不到啊。”“就她了。”王天風從明臺手上奪過文件,“啪”地一聲合上扉頁。明臺不松手:“再看看別的……”“都一樣。”王天風截斷道。“不一樣。”明臺說著就要翻開下一頁。“這個沒商量!”王天風制止他,把文件夾一合,說:“你以為菜市場挑白菜啊!”誰知明臺手一抬,那張于曼麗的黑白照被他拿住了,明臺拿腔作調地怪叫道:“這個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見過!”王天風嗔怒地拿著文件就要打他,明臺就勢一躲,邊躲邊嚷道:“嗨,我真見過!”

“外在條件重于內心的保護色,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是,無可爭議的是外在條件是一名優秀特工所具備的有效武器之一,那就是用你們的外在條件去偽裝自己。內心強大,外在兼具迷惑性,才能讓你們在關鍵時刻突破重圍。”? “不重情義,難堪大用;太重情義,害人害己。”王天風徐徐道。

看著病床上靜靜躺著的明臺,王天風沉思著。想到明臺身份的特殊性,富貴人家,嬌養子弟,心高過天,眼過于頂。僅憑一次機緣巧合便涉足諜海,恰又適逢其會遇得伯樂,可謂是一匹烈馬,野性難馴。

王天風清楚,對于明臺這樣的急癥就需要下猛藥,想了許久決定干脆來個釜底抽薪,短時間內拿下這匹野馬。如果明臺只是一個庸常之輩,他也不打算再把時間都浪費在他的身上。心中暗忖,既然明臺想走,那就讓他走吧。

“你是一個隨心所欲的人,而我是一個嚴謹刻板的人。我想,我們之間的師生緣分到此為止了。“你是有才,你才華橫溢的下面卻藏著尖酸刻薄。”明臺竭力掙扎著爬起來,卻力不從心。明臺的自尊和自負被一腳一腳踢得粉碎,他終于懂了,一旦妥協,別無退路。

“記得,在飛機上。”明臺說,“老師盛氣凌人。” 王天風瞟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目中無人。”

“這塊表是我所有家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禮物,送給你。”王天風說著從手腕上把手表摘下來,送到明臺面前。明臺認得這塊瑞士手表:“我從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表也不例外。”看似不給面子,可他心里知道這塊手表的珍貴,禮物太重不敢輕易接受。 王天風無語,拿著名表的手在半空停頓了半晌,開口道:“那就留著做個紀念吧。”?? “壓箱底,您不介意嗎?”?? “不介意。”? “好吧,我收下了。”一副勉為其難的口氣。?? “你沒有什么要送給我嗎?”王天風知道明臺給自己買了一套西服,故意問道。? “原來有的,可是我改主意了。”明臺說,“像老師這樣清廉如水的人,我就不賄賂了,免得挨軍棍。”?? “你按我的尺碼買的衣服,你能穿嗎?”? “能啊。”明臺理直氣壯,“等我老了,長縮點了,發福的時候穿。” “好。”王天風就喜歡明臺這股調皮的勁頭,罵人都罵得不拖泥帶水。“你記著,下次千萬別再落我手里。”算警告,也算玩笑。? “您是專程來跟我告別的嗎?”明臺追在他身后問。? ? “不,干我們這一行的,不需要告別。”?? “將來還會再見面嗎?”?? “有可能,但是如果再見面,也許就是你死我活。”

也是這個時刻開始,他決定和于曼麗搭檔,既有對她資質的認可,也有對她過往經歷的心疼憐惜、解救。“如果我利用自己悲慘的身世留下他,無異于卑鄙地謀殺他的‘自由’,而我將成為永不得救的罪人。”于曼麗低著頭,語氣中充滿著倔強。“不錯。”明臺淡淡淺笑,“以針代筆,字格簪花,嗯,值得珍藏。”于曼麗歡喜地笑而不語。

郎才女貌,豺狼配虎豹。“有惡意也無所謂。”于曼麗蹙著眉角,顯然她不是不領情,而是真的無所謂。

明臺發動汽車,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南京路,南京路。保險箱是我背著大姐雇人開的,私章是偷刻的,鑰匙是偷的……我偷開保險箱的目的是?偷錢。對,我需要錢……我花天酒地,生活鋪張,我需要大量的錢……作案動機成立。”冠生園的門被人粗野地推開,汪曼春看到明臺的一剎那滿臉錯愕,目瞪口呆。而明臺的演技更加精湛,他看上去比汪曼春還要驚愕百倍。

做得逼真,不算什么,要她信了,才算成功。讓一些突發事件,從表面看上去很真實,讓存疑者找不到事發根源。”“清除一切痕跡,但是,要做得很自然,在紙上留下新的地址印跡,被損壞的證據往往比實際證據更有吸引力。凡事做到有案可查,好幫助你的對手更有效地工作,花更多的時間來尋覓你所留下的蛛絲馬跡,直到他們精疲力竭,最終一無所獲。”

“順利離開現場,只是暫時脫離危險,如果跟蹤者牢牢地記住了你的臉,很不幸,你必須解決這個跟蹤者,進行有效反擊。”明臺反復想著王天風的教導,大步地走到街上,混跡人群中。“一個熟練的跟蹤者,并不等于是一個聰明人,他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憑著模糊的記憶去考量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這就給獵物的反擊提供了寶貴的時間。聰明人通常都不會被獵物發現,既然被獵物發現了,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也交給了獵物。聰明的狐貍一樣會殺死獵人。”王天風的話猶然在耳。明臺第一次睜大雙眼瞪著蘇太太的背影,她干凈利落的補刀,讓明臺目瞪口呆。

名師和高徒的對話1——王天風轉頭看著他,意味深長道:“也許你大哥誠心想輸。”明臺看了一眼臺面上的局勢,道:“想輸就能輸,那么輸就是贏啰。”王天風不屑道:“我說你也信,你大哥無論輸贏都會找到合適的理由。”

名師和高徒的對話2——“底牌有多大我看不見,不過直覺告訴我,你維持不了多久,打牌靠得是技術,不全是運氣。”說完,王天風繼續下注。“不全是運氣,也就說,有運氣的成分了。”明臺繼續跟牌,“我賭自己,鴻運當頭。”“令弟的牌風很怪異,橫沖直撞,一點沒你的風格。”王天風抬眼看了看明樓。“他原來不這樣,從來都是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也不知道在學校里跟哪個混蛋學了點自以為是的‘本領’,變得牌風犀利,喜歡以小博大,劍走偏鋒!”王天風笑笑:“那你該謝謝那個混蛋,如果今天令弟贏了。”

名師和高徒的對話3——王天風對明臺,道:“千萬別以為你贏了。”“我知道。”明臺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使得整個房間再次安靜下來。明樓疑惑道:“你?知道什么?”“輸贏都在一念之間。”明臺回答,“贏了一局,還會有下一局。”“如果有下一局,你記住了年輕人,你一定要押到底!因為不到最后,你不知道那個洗牌的會給你一張什么樣的牌。”王天風說最后一句時將目光從明臺身上移到明樓身上。明樓不說話只是看著。

王天風太壞了,其實他知道明臺已經被赤化,也成了一名共產黨——果然,王天風笑了。不過,很快就說出一句讓明臺堵心的話:“于曼麗告訴我,你從來都沒戴過我送你的表。很符合你的性格,壓箱底就是壓箱底。為什么現在偏偏拿出來戴?除非,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我沒說錯吧?”“我做了什么對不起老師的事了?”明臺淺笑,其實心虛。其實,早在半個月前,明臺就正式成為中共地下黨外圍工作人員,開始為地下黨工作,和程錦云保持單線聯系,且沒有下線。為此,明臺心里卻總是隱隱約約覺得對不起王天風,雖然他在心底給自己補充了一萬個“背叛”的理由,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背叛”就是“背叛”。“你做了什么事,你心知肚明。老實說,A區擺渡走私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不過,銷毀滿船的走私貨,就等于在燒錢。戰時國家的經濟需要大量的錢來支撐。你真是膽大包天。”王天風拍拍明臺的肩膀,“像你做事的風格。”聽到他這樣講,明臺的心也放下了。“老師,無憑無據的,您可千萬別認定就是我干的。您要認定是我干的,我就一口咬定是您教的。”“這話聽著很悅耳。”王天風笑笑,“能干出這種出格且有種的事的人,一定是我親手帶出來的。”花園的草坪上,傳來陣陣悅耳的音樂聲。王天風的面目也變得和藹和朦朧:“我真的很喜歡這種親切溫暖,富有人情味的家庭聚會。只可嘆,我們的生命屬于這個國家,而不是單純的屬于自己的家。”

于曼麗對于明臺——“你不用為我擔心。”于曼麗輕聲說,“你也沒有對不起我什么,只是我自己貪心。”說完,于曼麗迎著風又苦笑道:“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資格讓你忐忑呢?其實,我還是應該高興,因為你的忐忑不安。

同立場

黎叔:行動小組組長,有謀略、看得清局勢真偽;敢靈活應變,企圖擴大情報力量。 程錦云:頭腦清晰,有真知灼見,能建言獻策。 比電視劇里的人物形象要圓滑、利索、風情、有見識。

明臺笑道:“我來拿事先說好的東西。”? 黎叔看著明臺:“這么快就要利益均沾了?”?? “你們搞到了汪偽軍需庫的情報,我想我有權分一杯羹。”?? 黎叔微笑著從皮包里取出兩根“黃魚”,用一塊手帕包裹好,遞給明臺。? 明臺接過來,疑惑地淺笑一聲:“怪了,我像是來化緣的嗎?”? 黎叔也笑了笑,繼而接著說道:“這次行動中,我的人在獲取軍需庫情報的同時,做出了劫財的假象,拿走了軍需官身上的三根黃魚,我分你們兩根,作為報酬。你不是化緣,我也不是施主。彼此分享所得而已,我得情報,你得錢財。” 明臺開門見山:“合作吧,勝算幾率大。”?? “我考慮考慮。”?? “我會為你提供日本軍火庫的準確地點,你只需要給我一個編碼,很合算的。”?? “你真是無孔不入。”?? “這句話怎么聽都不像是贊美。” “現在的上海就像是一艘風雨飄搖中的海船,而我們就是這千瘡百孔的海船上的水手,為了這艘船能夠平安靠岸,我們要不停地給這艘船補漏,不停地揚帆,不停地打著求救信號……不停地調整航向和羅盤。”黎叔一臉堅定,“我們的確需要聯合起來,在上海打開一個新局面,只有同心協力,才能與76號分庭抗禮。”? “我沒打算上你們的船。”?? “難道我們不是坐在同一條船上嗎?”?? 黎叔看著明臺,目光深遠:“年輕人,把目光放得遠一些。你們的蔣委員長尚且放下身段來聯共抗日,你有什么理由來拒絕抗戰聯盟呢?”話說得平淡,更像拉家常,黎叔繼續道,“我覺得你是怕不知不覺地跟我們走得太近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怕被赤化,所以你違心地拒絕上我們的船。” “有沒有過渾身是血躺在戰壕里,等待下一個沖鋒號?有沒有過幾天幾夜不吃不喝跟戰友們輪流守著陣地?你要不信任任何人,你早餓死、困死了。”黎叔語重心長,“你要學會去相信別人。”

程錦云是行動干練,懷抱著善心,有信仰的。于曼麗是殺伐果敢,歷經過暗黑的,能做事的。? ? 明臺是殺伐果敢,懷抱善心,有血性,不喜歡陰暗的愛國青年。所以明臺會和程錦云成為一個陣營的人,而和于曼麗只會是惺惺相惜的生死搭檔。——程錦云對傷口又仔細看了看,抬起手猶豫了一會兒,伸了進去。明臺別過臉去,只聽黎叔一聲悶吼,子彈頭落地。待明臺再轉過臉時,程錦云已經開始包扎傷口。

程錦云抿著嘴笑得自然、開心、純甜。她不設防地嫻雅微笑,就像一面透明鏡子,直照到明臺軟軟的心窩里去。明臺的心跳得厲害,在于曼麗優美線條的誘惑下,自己的心也曾有過赤裸裸的激蕩。可是,這一次,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生理上的需求被精神上的享受給取代了。他在精神上獲取到一種寧靜的美,淡淡地像空中的雪花漫天釋放,含著清雅、幽香、純凈、潔白,她才是天使一樣的情人。

“他應該是介于重慶和周佛海之間的橋梁,若以黑白來論,你大哥應該是灰色。”錦云也不知是故意要作弄他,還是天生的面團性格,趕著明臺叫哥哥。啊喲,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鴛鴦。”

因一致信仰走到一起的璧人,是刻意,也是命中注定——“永恒不是求來的。”程錦云在花臺前摘了一朵鮮艷欲滴的玫瑰花,親自插在明臺的西裝口袋上,“永恒是彼此的信念。”明臺之于程錦云——“我愛你。”程錦云哭出聲來,“我真心愛你。”她想著,非關策反,自己原來一直深愛于心。她要讓眼前的男人明白自己是十足真心,脫口而出道:“你要死了,我決不獨活,明臺。”

明鏡——“因為您的身邊藏有日本特務。”黎叔回答得毫不猶豫,“我們不能貿然告訴您真相。您的性格剛烈,眼睛里不揉沙子,喜怒哀樂幾乎都在臉上。這也是組織上遲遲不能啟用您的真正原因,您以左傾資本家的面貌為黨工作,是最安全可靠的。因為您沒有扮演任何角色,您就是您,本色出演。”黎叔的這段話,的確一語中的,擊中明鏡的要害。“我們從銀行保險柜被暴露這件事來分析,您身邊一定有汪曼春派出的眼線,不然,他們不會清楚到保險柜的號碼及使用時間。”董巖道,“我們一方面中斷了跟您的聯絡,另一方面卻加緊了策反明臺的工作。”明鏡微微感嘆了一聲。“明鏡同志,希望你堅強起來。”董巖終于打破了寂靜,“我們今天約你來的目的,就是想讓你能全面了解真相,并且讓你和黎叔的地下黨小組成為一條戰線。我代表黨組織向你正式宣布,你這條隱秘戰線開始啟用了。”“你們之間的聯絡員,就是程錦云同志。”董巖道,“她作為明家未過門的弟媳婦,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明公館,為你們的彼此間的聯絡搭就一座牢固可靠的橋梁。”明鏡的表情漠然(已經得知了,兩人的感情是被人設計好的),這讓敏感的黎叔有些莫名的擔心。臨走前,黎叔握住了明鏡的手,說了一句肺腑衷言。黎叔說:“感謝你,感謝你的付出。我一定要救他出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走出茶樓,明鏡心緒不寧地漫步在街上,她知道自己必須學會克制自己,控制情緒,否則就會害人害己

明鏡和程錦云——“你知道嗎?曾經有一個16歲的女孩子,就像你現在一樣,站在我家門口,她告訴我,她要嫁給我弟弟。我告訴她,行,除非我死!你知道她怎么回答的?她說,行,我就等到你死的那一天!所以,那個瘋女人到現在了依然沒有嫁。我厭惡那個瘋子的一切,唯獨承認她愛人的勇氣。我欣賞你的一切,唯獨……”她在措詞,畢竟不想把關系搞僵,“唯獨不相信,你會愛他到永遠。”程錦云有些難過,長長的睫毛耷了下來,淚水盈眶。她只有一句話,還是那一句:“我真心愛他。”頓了頓,抬起頭,眼神堅定,“直到永遠。”這句話,多多少少讓明鏡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她伸出手來,道:“來吧,錦云。我們需要同舟共濟。”她把程錦云拉進了屋。

明臺反應太敏捷了!面對程錦云“你人不成熟”的評價,明樓反問“我和你很熟嗎(你很了解我嗎)”,一個問題,讓程錦云不管怎么回答,都會陷入明臺的陷阱里。回答很熟,就是肯定兩人的關系,讓程錦云羞澀。回答“不熟”,就是否定自己對于明臺的評價,同時他沒想到明天竟然頑皮地來了句“那就煮熟吧” !哈哈哈,生米煮成熟飯這個諺語的含沙射影,讓程錦云更是羞澀難堪。


精彩對話摘錄

岡田方正公開懷疑明樓,明樓淡定說:我以為我是被信任的中堅力量。? ? 岡田方正急忙解釋說你不屬于秘密接觸者,明樓反問:你怎么不知道我是秘密接觸者,我有我自己的情報鏈。? ? 明樓真的是高明,既淡定,又自信,永遠不輸于人。

岡田:“有傳言說,抗日分子已經逐步滲透到了我們的諜報機關,很多內部機要文件默默流向重慶、延安,日本軍部對我們近來的工作狀態極不滿意。”

明樓:“上海是世界情報的中心集散地,我對岡田君所述,一點也不感到驚訝。”

岡田:“那你對什么感到驚訝呢?”

明樓:“要說驚訝,你把我牽涉進來,我感到驚訝。我一直以為,我已經是新政府的中堅力量,不被懷疑,只有信任。

岡田:“接著呢?”

明樓:“你說呢?”明樓道,“你肯定不這樣認為。”

岡田:“我需要一系列的證據,來證明你們都是帝國的朋友、新政府的精英,而不是跟大日本帝國為敵的叛亂分子。”

明樓:“做特工的本能是懷疑一切,我不反對。但是,神經過敏,我就不贊同了。”

岡田芳政突襲似地問道:“你知道‘眼鏡蛇’嗎?

“‘眼鏡蛇’?”明樓先是一愣,然后淡定道,“第一次聽到這個敵方代號,我們所知道的只有‘毒蜂’而已。”

岡田:“據可靠情報,‘毒蜂’已經離開上海,現在的上海軍統站盤踞著一只‘毒蝎’,還有共產黨的潛伏電臺‘眼鏡蛇’。”岡田芳政拿出一疊密碼記錄,放到明樓的面前,“特高課破譯的重慶密電里多次提到這只蝎子,更奇怪的是,共產黨方面也出現了這只蝎子的電文。”

明樓:“現在是國共合作時期,他們互通往來,并不奇怪。”

岡田:“南云一直苦心經營著特高課的偵聽網,她的機要文件里曾經提到,她有把握挖出隱藏在內部的幕后黑手。她的死,只能證明一件事,她離共黨的這條‘眼鏡蛇’只有一步之遙。”

明樓泰然自若地喝著茶。

岡田:“許鶴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極度感染,在日本陸軍醫院高級病區進行治療。這是特高課高層機密,這個秘密消息南云曾經跟十一個與帝國情報有關的官員提到過。但是,我知道這十一名官員里并沒有明樓君。”

明樓鎮定道:“你怎么知道,這十一名官員里沒有我?就算是這十一名官員的名單上沒有我,我也有可能得到這個情報,我有我的情報來源。任何一個與秘密工作相關的人員,都有自己的情報鏈。

面對明樓的風輕云淡,岡田芳政心里很是佩服,佩服他的坦白、遇事不驚、得理不讓人

大愛明樓啊!——沒問題,你不用解釋。在南云被刺一案上,我多多少少感到內疚,因為刺客原本要殺的人是我——? 這話說得很高明——沒問題,我諒解你。本來殺得是我,讓南云替我死了,我很內疚。 ——既有低姿態,也有不服氣。一個不容易被掌控的、不讓人心里熨帖的下屬。明樓直接表明了自己坦蕩的為人處世的風格——原本我可以推說自己毫無所聞,但是,這不是我做事的風格,希望岡田君以后對明某有什么疑問,可以直接詢問。

“明樓君,我現在很想知道你的這個情報來源,我無意冒犯,我只是想從明樓君這里得到更多有關南云被刺的信息和線索……”岡田芳政特意放緩語氣,“希望……”

“沒問題,你不用解釋。”明樓猜出了他的心思,“在南云被刺一案上,我多多少少感到內疚,因為刺客原本要殺的人是我!這件事,是我在周佛海先生的公館聽中央信托公司的李董事偶然提及,據說,他是聽他的小舅子――中央軍事委員會特務處一名書記官說的,詳細情況我就不清楚了。”

岡田芳政扼腕:“情報外泄竟然如此厲害。”

“原本我可以推說自己毫無所聞,但是,這不是我做事的風格,希望岡田君以后對明某有什么疑問,可以直接詢問。”

明樓直言不諱于漢奸的下場。這一段對話用詞很是有講究——坦率敏感 VS 看得透,豪氣 VS 剛愎自用,茶涼了。 剛愎自用:倔強固執,自以為是,不接受別人的意見。

“我明白。岡田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背負著不同的罪名在生活,想方設法地隱藏自己善良的一面,把最兇殘的嘴臉留在了大眾的印象中。”明樓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國人罵我是國賊!我也曾問過我自己,我心理上是否能夠承受,不管我能不能承受,新政府依然需要正常運轉,政權、財經、利益、貿易、暗殺等等,都不會以我的意志為轉移,就算我今天不做了,或者被抗日分子暗殺了,或者是日本人不再相信我,要除掉我了,對于這個混亂的世界、血腥的上海,并沒有多大幫助。跑馬場的馬照跑,夜上海的歌舞依舊升平,沒有人會為我哭,為我笑,這就是一個披著虎皮揣著綿羊心腸,為帝國服務的官員的下場。”

“明樓君,你很坦率,而且敏感。”

“不是敏感,是看得透。”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是啊,不容易。當一個城市里的人視你為虎狼的時候,做了國賊又何妨?”

“豪氣!”

“剛愎自用罷了。”明樓把茶杯一擲,說道,“茶涼了。”

程錦云好聰明,打火機里是礦區分布平面圖。兩個人在打情罵俏之間,互相交換情報,互相打掩護,太絕了。

程錦云對明鏡笑著說:“大姐,我想沒收明臺的打火機。”明臺的臉色驟變,手握成拳。“打火機歸你,你歸我。”明臺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此話一出竟讓程錦云頓覺羞澀:“你大姐看著我們呢,你最好老實點。”說完,從明臺手里拿過打火機,收了起來。“你比我想象得要聰明多了。”明臺笑瞇瞇地說道。“你想說什么?”明臺不回答,巧妙地轉移話題道:“大姐,我送錦云出門。”程錦云不領情:“不用送了,門口有車。”

染指:指人們分取不應該得到的利益,也指插手某件事情。比喻分取利益。多指分取非法利益。

“組長,您就是去找寧站長也沒有用。此事各站、各局均有染指,范圍甚廣。我們A區行動組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運輸中介。超過一半的軍火走私買賣,由寧站長組織協調。換句話說,軍統局與汪偽政府高層官員在租界內外合資走私生意,汪偽政府的人通常用占有的港口、機場和碼頭入股,而軍統局上層才是整個交易的最大股東。”

明臺已經心如明鏡,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不難解釋,大家都綁在一條利益鏈上,上層雖在敵占區工作可確保性命無憂,但有一定的政治風險,高利潤可以將政治風險減低至最低的零點。

明臺憤怒道:“前方將士,浴血奮戰,換來的竟然是國民政府的投機買賣,上層高官與日偽合流,金權一體!”

被赤化了。

程錦云低聲說:“我看見一個曾經的熱血戰士,因為指揮官的無能而主動放棄陣地。”明臺一愣,仿佛自己一絲不掛地被人給揪出來,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嘴角一撇笑起來,道:“哪有陣地?我已經看不見了,你沒看見天黑了嗎?”程錦云意味深長:“那就換個天吧。”一語宛如雷擊,明臺內心深受觸動。明臺看著程錦云,一股暖流涌上心尖。仿佛建立起一座心靈的橋梁。程錦云的手主動伸出去,緊緊地握住明臺的手。明臺想哭,他覺得自己很滿足,因為程錦云的存在,他的心靈被凈化,他愿意跟她一起去打下一片嶄新的天。

這么巧,這劉斌真不走運。

明樓站在窗前,對阿誠說道:“周佛海有個親信,化名劉斌,是他派在軍統局高層的臥底。偏偏戴老板派此人到上海接管B區行動隊,他不走運,在川沙古城被日軍清鄉隊伍給抓了,現在日本人的第一無人區做勞工。” “‘毒蜂’發來急電,說劉斌曾經參加過‘死間’計劃的會議,要我們在周佛海還沒找到他之前,徹底清除他。”


要清除的名單當成營救名單交給敵人——“組長,命令來了。”于曼麗把電文遞給明臺。明臺讀道:“營救三名被捕行動隊員,摧毀第一無人區。”同一條密令,明樓也在對阿誠講述著計劃的實施步驟:“營救我們的隊員,需要突擊隊直接插入第一無人區,為了給突擊隊做掩護,我們需要把敵人的眼球拉到有關勞工買賣的談判桌上。把我們要清除的名單當成營救名單交給敵人,敵人會幫助我們快速、低調地解決掉周佛海的臥底劉斌。

阿城和梁仲春的過招:

“我見過怕死的,沒見過怕成你這樣的。你這么窩囊,跟著明長官是怎么混過來的?”梁仲春坐在副駕上,對阿誠一通嫌棄。阿誠不理會,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到底是誰讓你來執行這個任務的?”梁仲春突然問道。“沒有任何任務。”“什么?”“我們必須置身事外,沒有任何任務,我們只是路過這里。高木想凌駕于南京政府之上,就讓他去出這個風頭好了。有人想方設法地要害我們,那就讓他自作自受。”梁仲春在心里反復咀嚼著阿誠的話,說道:“你跟我合作,我真金白銀地分你一份;我跟你合作,我得到了什么好處?你說!”“為國效力。”阿誠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梁仲春頓時啞了。“我不是問這個。”“這正是你需要的。”“你能做主嗎?你不也受命于人?”“你以為你真的了解我嗎?你了解現在特高課和76號及南京政府的格局嗎?你有可能知道皮毛,但有一點你不知道,平衡各方利益關系。”梁仲春問:“你到底想告訴我什么?”“你心里有數。”梁仲春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南京政府、76號、重慶政府、日本人這些力量到底是個什么平衡狀態。

岡田芳政一巴掌打在高木的臉上,只見臉上瞬間紅了一片。高木站得筆直,聽著岡田芳政的訓斥:“南京政府正式行文向我要人,劉斌是周佛海安插在重慶的重要臥底,你竟然背著我殺掉了他!”

“報告岡田課長!劉斌此人有重大雙重間諜的嫌疑,周佛海首鼠兩端,既為南京政府工作,又和重慶政府藕斷絲連,卑職是想快刀斬亂麻,解決掉這個麻煩。沒有及時向岡田君匯報,是因為卑職想替岡田君背這個黑鍋!我們絕不能讓這個禍害進入南京政府高層。卑職一點愚忠,請課長原諒。”

“你知不知道,在南京政府眼里,這個人的生死很重要。”

“恕卑職直言,他們要的這個關鍵人物就是我們必須解決掉的人。”

“你應該留著這個人,他對我們也會有利用價值。”

“他對我們而言利用價值不高,對于南京政府而言,我們殺了他是殺雞儆猴!警告周佛海,盡管他位高權重,日本政府才是他頭上的天!”

“高木君,我不得不提醒你,這里是上海,是各方勢力盤踞、博弈的世界情報中心,單憑一股勇氣是辦不好事情的。我們要權衡各方利益,爭取南京政府的絕對支持!你,永遠只是一個逞匹夫之勇的士兵!”

岡田芳政繼續問道:“第一無人區被游擊隊襲擊的事情,驚動了日本軍部,你那天也在場,有什么發現?”

“沒有。”

“游擊隊掌握的情報準確,襲擊目標明確,而且一擊即中,我們有責任追查到底。包括南云的案子,這兩樣棘手的案子比起你致力于殺人樹威更為重要,你這個永遠分不清輕重的家伙!我現在終于明白南云為什么不重用你了,你就是一個庸才!我知道,你的所作所為無非就是想給76號和明樓一個下馬威,我現在告訴你,沒用的!”

岡田芳政的震喝讓高木不禁震動。

“拿出點真本事來,別讓我把你趕到戰壕里去。”岡田芳政臉色陰沉,眼色陰郁。

王天風、明樓,兩個高手之間的爭執。

德國鄉村俱樂部,阿誠和郭騎云站在包間門口守著,兩人之間各自無話。包間內,明樓和王天風面對面而坐,明樓先開口說道:“居然敢來見我!”

王天風也不甘處于下風,回擊道:“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我跟你說話,是給足你面子!別忘了當年……”

“從來都沒忘過,包括你說過的每一句謊言,我記憶猶新。”

明樓氣憤地指著王天風,厲聲喝道:“現在是你欠我的!”

王天風質疑:“我欠你什么?”

明樓吼道:“你問過我嗎?”

王天風也跟著吼了起來:“我為什么要問你!”

“你說為什么!”

“我在執行任務。”

“你帶走的是我兄弟!”

“現在在打仗!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我們都可以死!”王天風用手一指門外的阿誠和郭騎云,“他們也可以死!唯獨你兄弟不能死?!”

“你混蛋!”說著,明樓一拳砸了下去,王天風挺了一拳回手還擊,郭騎云和阿誠沖進來拉架。阿誠一下擋在兩個人中間挨了王天風有力的一拳,說道:“有話好說!”

王天風用手指著明樓:“你兄弟現在害死我了!這筆賬怎么算?他炸毀了一船走私香煙、洋酒!他毀掉了一條軍界的走私鏈!是他害死我!”

“徒弟是你自己挑的,學生是你自己教的!你活該!”

郭騎云道:“一人少說一句。”

阿誠攔住郭騎云:“有你說話的份!”

郭騎云不悅地瞟了阿誠一眼:“也沒你說話的份!”

“看好你家的‘瘋子’。”

“你叫‘毒蛇’別亂咬。”

“要不,你倆打一架?”王天風看著阿誠和郭騎云,又轉對明樓說道,“你家的下人總有高人一等的錯覺。”

“管好你侄兒。”明樓也不示弱。

王天風笑了笑,說:“我記得阿誠畫畫兒不錯,好像畫風總也上不了檔次。目光短淺……”

明樓也冷笑一聲:“那也比你家侄兒好,只能拍拍三流小明星。搞藝術!哼!”

聽著兩人的冷嘲熱諷,郭騎云實在忍無可忍:“你們能不能有點長官的樣?!”一句話出口,眾人全都愣住了,氣氛一下子靜默下來。

倏地,阿誠說道:“我覺得他說得對!”

王天風“嗯”了一聲:“我總算找到一點安慰。”

明樓指指阿誠和郭騎云,又和王天風對視著,彼此都很厭惡且又要合作,兩個人無奈之下相視而笑,笑得辛酸、笑得通透、笑得難過。


明:“那你要抓緊時間了,以后沒機會了。”

王:“那可不一定,我喜歡即興發揮。”

明:“是啊,我都快忘了,你一貫自以為是,不聽命令也風光了兩三年。”

王:“不及你長袖善舞,獨領風騷。”

明:“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撒起潑來像女人,毫無道理可言。”

王:“你別指望能力強的人態度好。”王天風左右環顧了一下優雅的環境,“我也不喜歡在這樣的場所,人模狗樣地裝上流社會。你的路數,不適合我。”

“這里很安全。”

“上上下下都是漢奸走狗,當然安全。”

“罵夠了沒有!”

“沒有!”

“我就知道,我們倆不能合作!”

“我原本不想跟你見面,直到你把我徒弟拉下水。”

“到底是誰拉我兄弟下水的?”

“我教他游泳,你卻要淹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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