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通讀了一遍《論語》,才發(fā)現(xiàn)生活中有太多耳熟能詳?shù)脑~與句,均來自于這本書。除了那些我已經(jīng)知道的,還有那些我經(jīng)常遇見的卻不知源頭的,比如“后生可畏”“異端邪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等等。《論語》能夠?qū)ξ覀兠恳粋€中國人產(chǎn)生如此深遠的影響,其根由應該就是它抓住了人生最重要的兩個方面,一個是理想,一個是現(xiàn)實。
理想是生命煥發(fā)別樣光彩的源頭活水,她就像春姑娘一樣,輕輕柔柔地點醒每一個生命體,趕緊脫離蒼白單調(diào)的狀態(tài),活潑潑熱忱忱地投入到改造自我、改造世界的行動中。然后,眾多的生命體匯集到一起,就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明媚絢爛的錦繡山河。
即便遭遇千種磨難,萬種委屈,理想依然能夠燭照靈魂,讓靈魂具備堅韌的毅力,不滅的光彩,直到走出所有的陰霾。
理想,一直有兩種色彩,一種屬于個人,一種屬于大眾。屬于個人的理想,點亮的自然只是個人的生命之光,或許在很多時候,這份光彩也能夠照亮周遭,讓其他人其他世界也能夠收獲點點光明,但是唯有屬于大眾的理想,才具備大海的闊大心胸,容納百川,輝映日月星光,孕育大地上一切事物,擁有不可遏制的排山力量。在它的映照下,個人的理想之光似乎更像點點螢火,彩云易散。
這份屬于大眾的理想色彩在《論語》中幾乎隨處可見。
儒家思想中最重要的一個核心概念就是“仁”。其含義有多種說法,但不能否認的就是“仁”是儒家思想道德的至高標準。
子曰:“當仁,不讓于師。”孔子說:“面對著仁德,就是老師,也不同他謙讓。”也即面對仁德,無論是誰,都不可以違背。即便是君王,即便是孔子本人,在人的面前都要俯首稱臣,絕對順從。
子曰:“若圣與仁,則吾豈敢?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孔子說:“如果說到圣與仁,那我哪里敢當!不過我會朝著圣和仁的方向努力而不滿足,教誨別人也從不感覺疲倦,僅僅做到如此罷了。”這里可以理解為孔子很謙虛,更多地也展現(xiàn)了“仁”與“圣”一樣是難以企及的高度。它是理想的高度,是日月星辰,只可仰望,難以企及。
“能行五者(恭、寬、信、敏、惠)于天下,為仁矣。”則直接點明了“仁”是“恭、寬、信、敏、惠”五德的合稱。只有做到了“五德”,才具備了仁德。這樣的仁德內(nèi)涵真正是至高至上的。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即曾子說:“讀書人不可不志向遠大且意志堅毅,因為他任務艱巨而路途遙遠。把實行仁德作為自己的責任,不是很艱巨嗎?直到死才停止追求,不是很遙遠嗎?”即便完成這樣的責任非常艱巨,儒生依然會堅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達到“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于絕望中尋找希望”程度。孔子思想后來經(jīng)過幾位大儒的發(fā)展,有了不少的改變,但是踐行“仁德”,“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幾乎是所有中華知識分子的共同追求。無論遭遇怎樣的挫折磨難,此心不改,此志不變。
《論語》中不僅有這樣高遠的理想,同時也十分關(guān)注現(xiàn)實。
同樣是為了完成“仁”,孔子等人又有這樣的說法:“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博覽群書廣泛學習,而且能堅守自己的志向,懇切地提問,多考慮當前的事,仁德就在其中了。"簡單的話語就指出獲得“仁德”的方法。“仁遠乎哉?吾欲仁,斯仁至矣”仁這東西很遙遠嗎?我想得到仁,這仁就來了。這樣的話語,則打破了“仁”高高在上的神壇,告訴人們“仁”就是一種心理狀態(tài),只要你內(nèi)心想著它,就能夠收獲它。“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一個人孝順父母,敬愛兄長,這就是‘仁’的基礎(chǔ)吧!“巧言令色,鮮矣仁!”花言巧語,一副討好人的臉色,這樣的人是很少有仁德的。這兩句話分別從正面和反面告訴人們想要收獲仁德的具體途徑。父母兄長就在身邊,隨時隨地可以實踐最基本的“仁”;話在口中,人無時不需要話語,但是不應該“巧言令色”,如此,方能更加接近“仁”。《論語》中這樣的闡釋,分明是把“仁”化成了可親可近之物,讓人易學易做。
“人之過也,各于其黨。觀過,斯知仁矣。”人犯的過失,各由于各自的習性。察看人的過失之處,這就知道其仁德如何了。由此可見,察看反思仁德過失之處,也是了解仁德的一個有效途徑。《論語》中諸如此類的具體方法策略文字很多,凡是認真閱讀思考之人,均能從中收獲許多啟示與方法。
不過,《論語》中這類言語與之前對“仁”的說法或許有一些邏輯上的矛盾,但是對普通民眾的心理激勵作用應該是明顯的。很多時候,我們停止自己前行的腳步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是因為我們不夠自信。《論語》中既強調(diào)了理想的高高在上,為人們指明了方向,同時又將理想拖至現(xiàn)實生活中,告訴人們只要從內(nèi)心里渴求理想,從日常點點滴滴的小事做起,就能夠?qū)崿F(xiàn)理想。
除此以外,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學大家,分明看到了現(xiàn)實中太多的黑暗與無奈。孔子生活在禮崩樂壞的春秋時期,各諸侯國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斗爭。孔子信奉周禮,希望能夠恢復周禮,使國家百姓處于和平穩(wěn)定的秩序內(nèi)。但是這一理想且不說有倒退歷史之嫌,與當時的社會背景也明顯格格不入。所以,孔子周游列國,失敗是必然的結(jié)果。但是孔子的偉大之處就在于其具備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韌與頑強精神。
“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我沒有見到喜歡美德就像喜歡美色一樣的人。這樣的篤定居然包括了孔子身邊所有的弟子,或許還包括了孔子本人。這樣的感嘆或許就來自于這一點比較:外在美顯而易見,容易激發(fā)人的原始本性;而內(nèi)在美則是需要深入探究仔細體察的,更需要人心的主動配合,才能夠引發(fā)共鳴。在那個諸侯紛爭四起的時代,生命隨時容易消逝,顯而易見的外在美似乎更能夠為人們帶來愉悅感。追求難以被發(fā)現(xiàn)的美德,似乎就是要將自我的生命逼上一條荊棘叢生的路。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論語?子路篇》)孔子說:“如果有圣王興起,也一定要三十年才能使人都有仁心。”即便是圣王再現(xiàn),也要用三十年的時間才能夠使人都有仁心。由此可見,仁心的收獲之路夠艱難,孔子對現(xiàn)實有著清醒的認識。可是孔子等人依然毫不退縮。他說:“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論語衛(wèi)靈公》)志士仁人決不為了自己活命而做出損害仁義的事情,而是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恪守仁義的原則。
為什么?
因為孔子等人一直都是左手理想,右手現(xiàn)實,兩手并舉,共同完成每一個生命存在的價值:既要看清現(xiàn)實,更要積極于改變現(xiàn)實;既要堅定地用理想指引前方,更要用具體的言行去踐行理想。如此,生命才不白活,才可能收獲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