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這兩個字念起來都是唇齒黏膩。
那天你來看我,我們逛了一天,吃了一天,直到華燈初上,你需要緊緊摟著我來幫我扛風。你問我今天開心嗎?我在清爽的寒風中笑著回答,非常開心!我想,那時我的眼睛里,一定寫滿了幸福。
我任性,非要冒著寒風,等最后一班公交,你急的沒辦法,一邊抱我,一邊焦急地疾言厲色,再等最后一分鐘啊。
時光停下多好。
然后,然后,
你的手機響了,我假裝生氣,哪個小姑娘找你啊?你無奈地掏手機,哎呀,10086吧。
我傻笑,去搶手機。
屏幕上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山氣的,明顯的,女名。
哼,再不理我,我就不要你了。
那個女名,發了這樣一條嬌嗔的信息。
我記得很多年以前,你習慣把自己埋在實驗室里,我一個人在宿舍無聊,也會發這樣的一條信息。然后看著屏幕上亮起的你的頭像,一邊傻樂,一邊哼哼唧唧地問你,什么時候才有空啊~
那個陌生的名字,和她那幾個字的黏膩,活生生地在我身邊回響著。我不生氣,我害怕。
你慌了,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刪掉了那條信息。
可我看見了,我在心里不斷地咒罵自己,不去看多好,不去看多好。
我站在公交站牌下瑟瑟發抖,眼淚不受控制地一直掉。你手足無措,只會說,你別這樣,你別這樣。
我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說,沒事,我冷,打車吧。
你坐前面,我坐后面,一言不發。
我不斷地掉眼淚,擦不干凈。
司機尷尬地遞給我一張紙巾。
后視鏡里的你,眉頭緊鎖,就跟我每一次生病時你的臉,一樣著急。
我拿了我的電腦,包,收拾起我的洗漱用具,你默默得看著我,直到我去開門,你擋在門口,一言不發。
我努力得微笑,努力地溫柔,我先回家了,明天來送你。
你又說,你別這樣行嗎。
你拽走我的包,藏在身后,像個無助的孩子。
我躲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臉。你不喜歡我化妝,擦粉底都不行,鏡子里的我,臉色蠟黃,嘴也蠟黃。
你跟進來,在我身后,眼睛通紅。
我說,讓我自己待會兒行嗎?
你嘆氣,你去床上吧,你不想看見我,那我在這兒,這兒冷。
我啞著嗓子求你,你先出去吧行嗎?
你試圖把我抱出去,我往后躲,撞到墻上,跌坐下來。
我流淚,求你了,讓我自己待會兒吧。
你放棄了。
我躲在那個小小的空間里,身后靠著冰冷的墻,雙手環抱著自己,不斷地深呼吸,嗓子堵得生疼,渾身發抖,眼淚鼻涕不斷地流,卻就是哭不出聲。
我不生氣,我害怕。
我不能相信,這個無微不至的你,這個瞻前顧后的你,這個總被我笑稱為柳下惠的你,怎么會,是眼前的這個人。
我恨自己,不看多好,不看多好。
我終于能哭出聲了,終于能呼吸了。
我不知道我一聲聲地哀嚎持續了多久,但我知道你就在門外,你都能聽到。
你終于還是進來了,跪在我面前,別哭了,我錯了。
我在你進來的那一瞬間,生生地止住了哭聲。我不愿意在你面前哭,我覺得丟臉。
我起身,洗臉,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裹緊。你坐在床邊,幫我壓了壓被子,像照顧一個生病的孩子。
可我心里在歇斯底里地吶喊,離我遠一點吧,走開好不好。
我睡著了,我居然睡著了。
夢里真好。
可我還是醒了。
刺眼的亮光里,你背對著我坐著,抱著我的電腦。
我知道,你在幫我編輯同學們發過來的感言,12點前要發布的。
你的背很寬,難過的時候,會像一個老頭一樣佝僂起來。房間很冷,你卷著袖子,只穿一件襯衣。我第一次培訓班代課掙錢,給你買的襯衣,買的時候你嫌貴,臉一直很臭。
我突然很想抱你。
你發現我醒了,眼神小心翼翼地,你放心,我不過去,你睡吧。
我又在流淚。
我坐起來,努力擺出大房的姿態,用一種討人厭的口氣審訊,我說,你解釋吧。
你說了一些無關的來龍去脈,避重就輕地告訴我,你跟她沒有什么,確切地說,應該是,沒有睡過。
你的認知里,沒有睡過,就是沒有什么。我的認知里,曖昧,就是不可原諒的。
我終于開始生氣了。
我說你把手機給我,我說我讓你看看什么叫沒什么。
我找了一個追了我很久的男生,把微信的聲音調到最大,我一句一句引誘那個男生,一句一句地念給你聽。那個可憐的男生,以最快的速度回復我,手機叮叮的聲音一直沒斷過。
我專心地聊天,直到那個男生說,我明天就去找你好不好?我想立刻見到你。
你終于忍不住了,拿走了我的手機。我問,還聊嗎?你說,我知道了,我錯了。
我把那個男生拉到黑名單,你把那個女生從好友列表刪除。我們和好了。
我們和好了。
怎么和好呢。
這跟刺,時時刻刻扎在我眼里心里。
我的恨,慢慢地生根發芽。
我開始逼著你結婚,其實是在逼自己重新開始。
我不斷地無理取鬧,不斷地提分手。
然后你終于累了。
我終于累了。
曖昧時眼里心里時刻美化的對方,要我如何戰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