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誰一起走過萬水千山

朋友圈打開,這年頭沒有人住在家里的節奏。人人都在旅行。九張一串的照片,大把大把的食物,大套大套的酒店,星星點點的風景。心痛的是我的流量,就這么稀里嘩啦的流走了。

我認識一個人,去過如下的國家:中國,這個是自然的啦,法國,越南,新加坡,泰國,新西蘭,印度尼西亞,美國,芬蘭,馬爾代夫,菲律賓和馬來西亞。

十二個國家。

然后這十二個國家,還都是在五年內去的。

真是個愛旅行的人。

這個人,就是我的女兒思迪。09年10月生,現在五歲半。

我的小女兒子覓去的地方少一點。只去過中國,新西蘭,巴厘島,美國,菲律賓和馬來西亞。不過要知道,小人兒現在只有兩歲半的話,也算是個不少的數目了。

按照比較流行的話來說,“我是一個帶著孩子去旅行的辣媽。”

可是身為“辣媽”的我,一直沒有明白為什么“帶著孩子去旅行”,在國內可以成為一個討論性的教育話題。更讓我想不明白的是,這怎么能夠延展成為一個商業話題。

度娘上搜搜,上百萬條網頁在陳述著為什么要帶孩子去旅游。有可是身為父母,我不明白,有什么可以把孩子丟在家里的理由?

我也不明白,現在為什么那么多人出門旅游,首選朋友?

對于初出茅廬的青年人,沒有牽掛,沒有錢,要拼飯拼車拼酒店,和朋友一起去,省錢又熱鬧,朋友是理想的選擇。

可是為什么那么多已經結了婚,甚至有了孩子的人,還是樂顛顛的一個人跑去和朋友旅行?

我想,對于現代社會來說,我是一個落伍的人。

因為在我已經去過的二十八個國家,近三百個城市里面,除去曾經因為工作關系出差去過幾個城市以外,我永遠在和家人在一起旅游。

小時候,和父母;大了,和戀人;結婚之后,和先生;有了孩子,全家一起走,有時候還會帶著父母。

偶然的時候,朋友之間會組織家庭式旅行。兩三家一起去一個目的地,但是結構松散。沒有共同的行程,甚者不一定住同一間酒店。合適的時候一起玩一天,不合適的時候,各自躲在各自的酒店抱怨。

我從來沒有想過,把在工作中焦頭爛額的先生放在家里,把伸手喊媽媽的女兒們放在家里,自己裝上一箱美美的衣服,步履輕快的出發。

幸運的是,我的先生從來沒有說過:你自己去,我要在家等領導的電話。他寧愿假期前,假期后,連軸轉著連續加班,也要和我們同行。

于是每一次旅行,我們都是傾巢而出。他提行李,我推著孩子。機場里,公路上,大多數步履輕松的旅行者,輕盈的從我們傍邊擦身而去。而我們卻蹣跚慢步。走三步,行李散了,走五步,要換紙尿布,再兩走,已經走不動了,要休息。

去香港我們沒有去迪斯尼,去紐約我們沒有去百老匯,去泰國我們沒有看人妖,去新西蘭我們沒有去冰川徒步……

“你們去干嘛了?”旅行回來,交流心得的時候,常常被問這樣的話。

“我們只是去旅行。”我總是在一片白眼中淡淡的回應。因為我們站的位置不同,所以我們看到的部分,也不同。

大概在中學的時候,我意識到這一輩子,我成不了英國王妃,成不了超級名模,成不了好萊塢明星,成不了政治領袖,成不了發明家,成不了武林盟主……如果真有一天世界毀滅,那個唯一的幸存者,估計也不會是我。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來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要去哪里?”這是少年的恐慌和焦慮。

在成人眼中,這些都不過是無病呻吟,蒼白的憂郁。因為世事紛擾,成年人已經忘記來時走過的一路荊棘。

既然我已經注定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顆芥子,那么我的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東西又是什么呢?

我覺得,一生中重要的,不僅僅是錢,不僅僅是物,不僅僅是名,更不僅僅是利。

舉頭仰望,北京城里,一代一代君王故去,可是整座擁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間半房子的紫禁城,在瑰麗的早霞中間,還是一樣寂然屹立。

一生中最重要的是我的回憶。時間是一輛永不停留,永遠向前的列車,一生盡頭,我可以帶走的,也只有我自己的回憶。

不是我不想和閨蜜去旅行。可是一年就只有寥寥幾天的年假;銀行賬戶里面,數字后面,就只有寥寥幾個零。在時間允許和經濟允許的雙重條件作用下,出門旅行,大多數的時候,家人朋友我只能選擇其一。

我,要和我的家人們一起去旅行,一起去發現和織造屬于我們的回憶。然后等到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后,在周日午后的花園里面,吃著午餐爭論,當時的情景。是對是錯,記得清楚,還是記不清楚,真的是無所謂的原則,重要的是我們擁有共同的回憶。

弗洛伊德說過,人會記得一生中所有經歷過的細節,我們忘掉的只是找到他們的線索?而一次一次的旅行走下來,總有一些片段會深刻在腦海里,不用找也不會忘記。

譬如,我會記得:

和盧中瀚第一次出國旅行,是去埃及。

我們去看金字塔燈光表演秀。晚上的金字塔比白天看起來更加雄偉。茫茫的暗夜中,只有寥寥的幾盞射燈,勾勒出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的輪廓。

散場的時候,等到所有人都走盡了。我們在靜夜中空曠的沙漠邊上膜拜金字塔,幾千年如水一樣流過。在它的面前,時間算什么?如果永遠也曾經有一個開始,在這個地球上還有什么,更能夠比金字塔更有資格證明永恒?

盧中瀚從背后靜靜的環抱著我,沒有言語,因為我們在想著同一件事情,“我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瞬間,僅僅幾十年的愛情。”

譬如,我會記得:

思迪一歲的生日的那天,我們預計在下龍灣的游船上過夜。我提前通知了船家,船家送一個生日蛋糕。我給思迪穿上帶了一路的大大蓬蓬紗公主裙。晚餐的時候,當插了一根蠟燭的生日端過來,全船人一起圍著她唱生日歌。一歲的小姑娘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今天她是絕對的主角。跳躍的燭光映著她大大的眼睛,晶瑩的令人目眩。一歲的小姑娘仰著頭,優雅的伸出手向眾人致意。那一副自然流露的女王范兒,讓媽媽情何以堪?

譬如,我還會記得:

馬來西亞我們要坐船上島。船是上了年紀,破破的漁船。那天有風,浪很大。破船加上馬力,在海上飛。每次沖到浪上,然后再活活的從浪尖上掉下來,一跳一跳的。海水濺起來,所有人從頭濕到腳。

開始五分鐘,大家都覺得這是個挺好玩兒的游戲,滿船的人都在笑。船開了十分鐘之后,島終究還只是一個天邊淡淡的影子,浪更加大起來,游戲開始讓人心驚,氣氛開始凝固了下來。一船十幾個人中,只有最小的子覓,在盧中瀚的懷里面坐的直直的,攥著小拳頭,每次船沖到浪尖上開始往下掉的時候,她就揚起兩個小拳頭舉過頭頂,迎著風盡情大喊:“Oh,Yes,Yes , Yes。”

她可愛的樣子感染了所有的人,大家都笑了起來。氣氛緩和了起來,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岸邊。

旅行是一個現實版的情景游戲,無論是對于成人還是孩子,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情況,各種各樣的挑戰。

我們一起去,一起看,一起吃,一起喝,一起迷路,一起受騙,一起生病,一起趕飛機,一起和外人理論……就是這一個一個的“一起”,把我們連在一起,無法分離。

請不要說,不帶孩子,因為孩子不會有記憶。

我們在菲律賓的沙灘上挖沙子的時候,四歲半的思迪突然說,“媽媽你記得嗎?我小時候在一個島上,我們挖了好多好多的白色的貝殼,后來我們把它們吃掉了。”

我大驚,這是思迪兩歲半在馬爾代夫的情景。我們把挖出來的一小桶貝殼送到酒店餐廳。廚師長非常喜歡思迪,晚餐的時候特意做好,親自捧著蓋著亮亮銀蓋子的大盤子,一桌一桌的客人找過來,送給我們嘗鮮。周圍的客人都跑過來,廚師長驕傲的給大家說,“貝殼是小姑娘挖的,沒她的允許,誰也不可以吃。”

請不要說,不帶孩子,因為孩子只會添麻煩。

子覓剛剛兩歲的時候,我們去了佛羅里達大沼澤公園。我們在公園里面呆了整整一天,看到了各式各樣的動物。我們甚至看到了一只象征美國的白頭鷹,但是我們一直沒有看到鱷魚。能不能看到野生鱷魚,純要看運氣。其實鱷魚也怕人,游人多的時候,它會躲起來。

我們坐了那天最晚的一班觀光船。回到碼頭已近傍晚。等我們終于準備好了兩個娃娃,可以出發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我們開車走人,開了五十米,子覓喊,“我要尿尿。”

吹胡子瞪眼是沒有用的。到當晚訂好的酒店,還有一百多英里的路,孩子是不可能等那么久。重新停車,我下車,解開兒童座椅安全帶,把子覓從車里抱出來,步行三十米去最近的洗手間。我在做這個一切的時候,盧中瀚也下車,他一直在湖邊游蕩。不遠萬里的來了,沒有看到野生的鱷魚,我知道他有點遺憾。

子覓,準確的說,尿了三滴,就說好了。我氣的眼冒金星。給她擦好屁股,穿好衣服,洗好手,再把她從洗手間抱出來。就看見盧中瀚正快步跑到車里面,把思迪的安全帶解下來,帶她去湖邊。他轉頭看見了我,遠遠的做了別出聲的動作。

我抱著子覓走到湖邊,大概離岸邊兩米遠,幾乎觸手可及的地方,有一條鱷魚浮在水面上。自然的偽裝真的是惟妙惟肖,不仔細看的話,那真的就是一個截深棕色的樹干。那是一條很大的鱷魚,我們對峙了幾分鐘,它緩緩的摔過尾巴,一抹煙兒,沉進了湖底。

思迪說,“幸好子覓要假裝尿尿,否則我們就錯過了鱷魚的再見。”

旅行是我人生喜歡做的事情。其實旅行是一個看起來很美,聽起來開心,想起來愜意,但是走起來,卻勞心勞力的工程。

不是別的地方的東西都好吃;

不是名揚赫赫的風景都迷人;

不是每個路人甲都只想著害人……

所謂的孩子小,老人老,老公枯燥,老婆嘮叨,工作忙,機票貴,時間少,不會說英語……這些只是借口,而不是理由。

旅行,旅行,倒是要怎樣“行”?

“游手好閑,走馬觀花”,這就是我的旅行宗旨。大多數的時候,走在路上,只不過想牽著你的手,陪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慢慢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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