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做完睡前工作了——洗了澡,洗了頭發,濕露的發水自然地從脖頸流向背脊,我懶得去擦拭,沒有風的夏夜,也可以在短短的時間里,通過熱量把水珠揉成分子,加深氣息里的濕度。爬上床前,白色的日光燈隨手被我切掉。似乎9點過后,只有暖黃色的床頭燈才能提醒我,乖巧的安靜和睡眠。
可是今晚還是不一樣,除了濕漉漉的頭頂引起的太陽穴處微疼外,心里還有無休止的錯雜畫面——美麗的白人少女在湄公河渡船上手倚桅桿;他初次見她目光的認真及膽怯;黑色汽車隨海岸線的迅速消失……在我一口氣讀完《情人》后。
瑪格麗特.杜拉斯的孤獨從白紙黑字里跳出來,伴隨著我。《情人》如同斷續夢囈般的自傳式回憶,回憶她隱瞞了50年的情人——布魯諾.努伊唐,一生的心醉神迷。
或許這種美好的感情只有經歷真正的離別之后,才能彰顯的無可遁形。在他們已經隔著無數高山大海,在他已經消失于歷史好比水消失在沙中后,她才發現他,就像從小哥哥的死里面發現永恒一樣。他永遠的在那里,在她的生命里,貫穿始末。
這場命中注定的分開,和命中注定相遇一樣自然,這個中國男人布魯諾.努伊唐的軟弱,對于世俗的無力反抗,和他的付出與深情,都定格在那里。她的美貌和濃密至腰的卷發,會說話的眼睛和皮膚的白凈,都定格在那里。那些想要一起生活的美好憧憬,像煙花一樣燃到極致,轉而又決絕熄滅的遺憾,都定格在那里。
一個永遠失去的愛人,一封陌生女人的來信,托馬斯之于特蕾莎。所有的永恒只在于在最美好的時刻終結。所以他永遠在她心里,日后對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思念、對過去自我的懷念、時間長久到已經快忘了他的臉,這些因為沒得到滿足而無限擴張的情愫,都加注在那里。
“我已經老了,有一天,在一處公共場所的大廳里,有一個男人向我走來。他主動介紹自己,他對我說:‘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好有牽引力的一段話。
我撕扯著指甲,我在情緒不平靜的時候總是這樣做。二十年了。
我也妄求有這樣一個人,能像海洛因大麻一樣的吸引著我,讓我窮盡一生去執戀,去滿足我所有的情感需求。我知道也只有在讀完一場不以空間時間為節點的愛情后,才會放出那個桀驁無形的自己。
可惜這里不是1930年,不在澎湃奔涌的湄公河。沒有動亂時代渲染的色彩艷麗,沒有國家間的距離即是漫長的海上航行,沒有膚色差異與世俗的不可遏制,沒有分開即隱匿人海。
只有一樁樁,一樁樁黃粱夢。
文/luciawoo